奶奶去世已经快10年了。偶尔会在梦中见到她,梦到她坐在老家的堂屋里,慈祥地看着我,我很想念她。
我一直都是比较喜欢爷爷奶奶,不喜欢姥姥姥爷。爷爷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奶奶长寿地活到了90多岁。奶奶这一生有早年战乱和饥饿的坎坷,也有生活好起来之后的幸福,在她身上我看到了经历大风大浪之后的淡然和乐观,以及对儿女子孙满满的爱。
爷爷奶奶一共养育了12个孩子,其中有五个因为生病或者在饥荒时期没有东西吃而夭折或者没有成年。说起那个时候的事情,奶奶语气平淡,并没有特别多的悲伤,那时大家都没有东西吃,有也只是有红薯萝卜,生孩子之前还在下地干活,爷爷奶奶会紧着孩子先吃东西,他们俩经常会饿着,这么困难的时期也挺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奶奶吃饭从年轻时到老年时都特别慢,经常我们吃完外面走一圈回来奶奶还在吃。老家土灶煮的大米稀饭颜色是浅青色,米饭粒粒分明,特别好喝,炒出来的菜也好吃,一般会做酱炖豆腐,还有红烧肉,炒白菜,口味咸但很下饭,还少不了的就是大馒头,如果是自己揉面做的馒头,颜色一般不是纯白色,会有点泛黄,一个就有手掌般大小,扎实劲道。
她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叨起一块豆腐,咬一口放在稀饭碗里,嚼几下喝一口稀饭,在掰一小块馒头嚼一会,吃一会再看看外面谁在说话,跟我说几句话,招呼我们吃多些,再接着吃,整个吃饭接近一个小时,吃完饭再慢慢站起来,拿起一个蒲团,用小脚迈着小步子,走到门外的马路柴火垛边上找她的老姐妹们,要么是打花牌,要么是聊天,不慌不忙。
我上初中的时候,奶奶得了白内障,爸爸把她接过来做手术,因此奶奶在我们家住了大概有一年的时间。奶奶和我住一个屋,她睡下铺,我住上铺,每当我爬上床的时候奶奶就很担心我怕我摔着,那时候经常跟奶奶在一起聊天,问她爸爸小时候的事情,问她旧时候的事情,比如爸爸小时候那时全国闹饥荒,整天吃些萝卜红薯,爸爸瘦得猴一样,吃红薯因为太心急把嘴给燎一个泡;日本鬼子进村的时候,她们好多女的都用锅底灰把脸抹得很脏,藏起来怕被日本鬼子抓了去;
奶奶也经常护着我,偷偷给我钱买零食吃,有时妈妈要说我,奶奶总是想到一些民间俗语来为我开脱,什么”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挡在我前面;有时候爸爸和妈妈要吵架,她就说爸爸不能吵架打架;
有时候奶奶会去公园坐着晒太阳,找了一些老奶奶跟她们坐在一起,听奶奶跟她们说她的衣服是儿媳妇给买的,什么什么的,晚上5点多钟的时候在公园门口买了一兜馒头回来,还怕变凉就用头巾包着,我从窗户边看下去,奶奶抱着馒头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正往家走,我就跑步出门去接她,拿着馒头扶着她走回来,因为我们家住四楼,奶奶爬得特别慢,爸爸在家的话就把奶奶背上去;奶奶手术很成功,恢复地也很好,家里有暖气,吃得也好,奶奶养得又白又胖。
我记忆中最喜欢的老家场景就是跟奶奶坐在门外的草垛旁晒太阳,风儿吹过,高树的树叶沙沙作响,闻着左邻右舍做饭的炊烟味,看着偶尔经过的自行车和马车,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奶奶听着她最爱的穆桂英挂帅,午后的乡村宁静而不喧闹,周围的一切都让人踏实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