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离
自从两年前从上海外企辞职后,我带着她的照片走遍了整片祖国大地,我的衣衫沾过西湖的水、脚步踏过红装素裹的东北平原、身躯穿过古朴静谧的苏州园林、畅游过时而沉默时而狂傲的长江母亲……
从呼和浩特到新疆的距离很远,且只有慢吞吞的绿皮火车。窗外,笔直的、惨白色的白杨时而扎堆聚集,时而分散孤立,衬托着他们的是一座座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破败甚至几近倒塌的白色砖瓦房;它们的缝隙很大,每一块砖、瓦之间都是那么块块分明;门旁红纸黑字的春联时时被风刮跑,在半空中癫狂飘荡,上天将属于这大地上的最后一抹色彩也无情夺去了。
白杨、瓦房、坟墓、农田……像一张张循环且播放永不停息的胶卷……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我的心像是慢慢放进冰窖里的肉块,一点、一点,在上面凝结上冰冷坚硬的霜。每次踏上前往不同地方的火车,我总是会把她的照片从钱包中拿出来,仔细端详、不自觉地反复摩擦,一张照片被揉搓模糊了,就再换另一张,就这样来来回回用了几十张照片,每一次都不自觉酸了眼眶,从无例外。
所以,我的座位总是靠窗的。
以绿色为主色调的景色变成了如今的白色,接着又慢慢变成黄色,更是土黄色。火车的速度逐渐放慢,身边的乘客不再谈笑风生,由嘈杂的吵闹变成了混乱的吵闹,每个人都在收拾寻找着自己的行李,犹如蜜蜂归巢一般拥挤在火车门前,活像一批随时准备冲锋的斯巴达勇士。我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收进钱包,使劲合了合,装进口袋,又反复摸了摸才敢拿起行李箱下车。
“呲啦~”
火车门开了,人群轰的一声浪潮般奔涌出去,我拉着我的行李箱缓慢地走出火车。
“别磨叽,赶紧下!”列车员催促我。
我确实是一个行动迟缓、遇事犹豫不决的人。她也经常这么说我,不过这已经是过去式了。
站在火车站台上,寒瑟的北方迎面袭来,痛吻我单薄的躯体,给我的灵魂降下一层孤独的温。火车上的乘客急匆匆赶来,又被亲朋好友急匆匆接去,像马、像风、像飘忽不定的云。
从此,我便与人群相逆行,他们前往的地方叫做乌鲁木齐,我前往的地方叫做塔克拉玛干。
追随着导航,又换了几辆极其稀少的计程车,才抵达到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前边缘,毒辣的日头无处不散发着它那炙热的魅力。作为从城市中长大的、混凝土和大理石的孩子,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黄土、如此多的沙粒,如此硕大的沙尘暴、如此骇人的高温。
我尽力把裤腿到最高处,身上齐整的衬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所浸透,在前胸与后背上留下大片不规则的汗渍,索性把它脱掉塞进包里,可还是抵挡不住从全身漫溢出来的汗水。
一颗颗浑浊的汗珠先从脚底每一个毛孔中孕育出来,整个鞋子的内表面都变得湿臭且疲软,混杂着皮革与人体相交融的味道。大腿、小腿已经成为支撑这条汗液瀑布放肆流下的山川,每一根汗毛都是这山川中延伸出来的树枝,让源源不断的汗水完全包裹住、吞噬下,将它们彻底变成疲软倒塌的杂草。这股闷热又顺着鞋子、裤腿蔓延到肚腩与胸膛,炎热与饥饿带来的劳累已经不能使脊柱让它们挺直,汗珠在上半身所组成的倒C型结构下蜿蜒流淌,留下一道又一道车辙似的粘腻,干热无比。从发囊到额头到深邃的五官,汗液已经如同游历迷宫一般最终从下巴边缘逃脱,身体中储存的能量几乎耗尽,我的手臂甚至已经丧失了持有水壶的力气。但我背后的行囊却越来越轻。
因为水马上就要喝光了!
眼皮好似断裂了支杆的顶棚,轰地一下倒塌,再也无法支撑起来,好似有一根麻绳拴住它,死死向下拉扯。我像一串被风干的腊肉,全身没有一点水分可言,从脊梁到足底,坚硬的骨头如同棉花一般疲软,在沙地里几个踉跄后,大脑便一片空白。
我并不是自然醒来的,身体急剧的颠簸将我朦胧的意识唤醒,奋力睁开双眼,眼前的沙漠成为了横向放置的样子,沙丘、骆驼、尘土与我反方向飞扬,伸手向周围拍打几下,能感受到属于动物硬邦邦的肌肉与肉墩墩的脂肪。
突然间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灵魂园地,原本毫无力气的我下意识间奋然坐起,在裤兜上到处摸索翻找着。
“嗷——”骆驼感到它后背的动静,停下脚步开始吼叫。
“醒了?”一个老年人的声音传来。
我暂时还没有心情理会他,悲伤的洪水已经漫灌我的思绪,一阵前所未有的酸楚吞噬着我全身的神经细胞。
“没了!没了!没了!”我坐在骆驼上,泪水如同海啸一般夺眶而出,汇聚成一片江河,攥着如磐石一般坚硬的拳头凶狠地敲打大腿,一片红、一片紫、一片青……
“后生,你是在找这个吗?”老人跳下骆驼,一点没有年老色衰的感觉,甚至像一个年轻人一样敏捷。可他的脸庞却一点也不年轻,皮肤早已被毒辣的阳光晒得黝黑,手背上、手面上隆起一个又一个黄色沙丘,无数道沟壑在脸上纵横交错,无言地诉说着这片土地上人们无穷的劳苦与辛酸。
看到钱包,我如一颗从枪管中喷发出的子弹冲上前去,将它夺过手里,仔细翻找着。
“还在,幸好……”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像一块耗干的电池,倒栽在闷热的沙土里。
乌鸦村?喜鹊村?
当我再度醒来时,浑身的力量又恢复如初,身上的衣服和带来的背包却不知所踪,只有钱包在我的怀里安安稳稳地放着。
我坐起来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大约十平米的房间,身下是一张用石头堆砌起来的石床,床上面仅仅铺了一层毛毯,床前的桌子是实木的,但这木头早已发枯黄色,甚至发着黑色,正有一只毛毛虫啃食着桌腿哩!桌上的陶瓷杯碗还写着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标语,刷得十分干净,最令我诧异的是,在最大的一面墙上,画着一只乌鸦的图像!我起身去瞧,却发现茶杯和茶碗后面居然也画着乌鸦图像!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毯子!毯子!毯子的花纹居然也是乌鸦,乌鸦、乌鸦,什么都是乌鸦!桌子底面画着乌鸦,每一块床砖上都刻着小乌鸦。
“又醒啦?”这还是刚才帮我捡回钱包的老人,满脸深刻的沟壑向着嘴角的方向汇积起来,堆着憨厚的笑,粗糙的大手捧着黄色的油馍,小步向我走来。
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慈祥,只感觉到恐怖,肾上腺素源源不断释放出来,大腿止不住地颤抖着,唾液一波又一波地分泌出来。
“你……你别过来!”
他先是顿了一下,又继续堆着笑走来。
“你别过来!”我掀起凳子,对准那老人。
“怎么了,后生,这是哪国的礼仪啊?”老人哈哈大笑,继续向前走来,把油馍放在木桌子上。
“你,你别动!”
“后生,你这是咋的嘞?”
“这,这,这……”我的手指向着四面八方不断闪烁。“这些乌鸦是怎么回事?”
“啥乌鸦?我们这没有乌鸦。”
“胡说,那这是什么?”
“傻后生,这是喜鹊啊。”
“喜鹊?!你当我傻吗!这就是乌鸦!”
“傻后生。”老人闷闷地走了。我伸出手去取油馍,恐惧先让双手收了回去,但恐惧总战胜不了饥饿的欲望,还是抓了几个油馍啃了起来,把其他的油馍揣进怀里。
“我得赶紧走。”我心里想。
顾不得去寻找背包,我拿起钱包就准备离开,迈出房间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数不尽的风沙,白色的砖瓦经过历年的吹打,镶嵌进棕黄色的沙粒,逆着风沙向前走,可以清晰地发现每座房屋门前都悬挂着一面乌鸦旗,路旁时不时窜出来几个孩子,他们的衣服上都画着乌鸦,屋旁有时会有几块农田,人工开凿的几条小溪,可开垦的形状却也是乌鸦形状。劳作的男人、浣洗衣物都女人,身上所穿的衣服,头戴的丝巾上也画刻着乌鸦!
“喜鹊村 喜鹊村
幸福 喜乐
万事 无蹉跎”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歌声,更令人汗毛耸立,身后寒气阵阵,令人不禁战栗起来。
出村时已是黑夜,月光照射在门前的石碑上,三个红色的大字闪闪发光。
——喜鹊村
算命先生
冬,星与月是寒冷的代言人,蜷缩在沙丘边瑟瑟发抖的我,仅仅依靠着几个油馍维持热量。如果我回喜鹊村,谁知道这些村民在晚上会变成什么怪物?如果我不回,就要成为葬身于此的饿死鬼了。
“喂~”一声嘹亮的吼声从后方传来。
可能是喜鹊村的人回来了,我急匆匆躲在沙丘后面。
“君子自东来,所来何所为?
本因一误起,何必藏此身?”
听得这段打油诗,我渐渐对这人产生了些许兴趣,蹑手蹑脚地从沙丘之后走出来。
“喂~”我也大喊一声。
“在这呢!”
“哎呦!”我的肩膀被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止不住地疼。
“你有病啊!”
“有,瞎子。”那人哈哈大笑。
一个瘦削矮小的老男人,下巴上留着几缕翘起来的黑胡子,嘴角自然上翘,虽然墨镜挡住他的眼,但却挡不住他灵魂里透露出来的睿智。
“你不是喜鹊村的?”
“怎么不是呢?”
“你身上没有乌鸦。”
“你这小子,喜鹊村,为何身上要有乌鸦呢?”
“可你怎么解释村里的一切?人穿着乌鸦,杯子上是乌鸦,床上、墙上甚至农田都是乌鸦形状!”
“说得这么古怪,我不信。”
“我骗你干什么!”我有些急了,拉着这人的手便冲进村里。
这一次,我彻底傻了。
房屋上的旗帜从乌鸦竟然变成了喜鹊,农田、沟壑竟然变成了喜鹊的形状!
“不可能,这一切都不可能!”我奔向我苏醒过来的那座屋子,中途被几个小孩撞倒,那孩子们的衣服上竟然也变成了喜鹊图案,劳作的男男女女也是一样,当我抵达屋子时,床上的毯子花纹变成了喜鹊,墙壁上的壁画也幻化成了喜鹊,杯子、凳子、桌子上的图案也变成了喜鹊!
“你看嘛,这明明是喜鹊村。”那瞎子跟了过来,嘲讽道。
“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瞎子依着声音向我走来,攥紧我的手,拍了拍我的后背。我知道了他的意思,便搀扶着他一起坐下。
“你从东方来。”他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
“从上海来。”
“好地方。”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为情而来。”
一枚银针穿透了我的意识。“您怎么知道?”
他伸出手。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晃了晃手掌,握紧拳头,又松开,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从钱包中掏出她的照片,小心地交到瞎子手里。
瞎子抚摸着她的照片,一言不发。
“大师?”我晃了晃他。
“很漂亮。”
“你能看见?”
“感受。”
“确实很漂亮。”我说。
“节哀。”
算命瞎子一次又一次精准的预测使我瞠目结舌。
“您……谢谢。”
一天的折磨让我几乎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可瞎子的一番话又让我陷入回忆的漩涡之中。
回忆
她叫风,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四年的女友。
从华东师大毕业后,我们便分道扬镳,我去了上海的一家外企做白领,她则选择了一条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道路。
——下乡扶贫。
上海土著、独生女、名校毕业生……种种光环都在她身旁围绕着,她随意一个选择都可以与百分之九十的人拉开差距,可她却选择了这条难以预测的道路。
她从来都是那么特立独行,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去旅游、甚至一个人去吃火锅。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地方,说来可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自己是多余的。
所以在她选择去广西扶贫的时候,我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讶,只是帮她准备好了行囊,告了别,目送着她的远去。我知道她是一只享受孤独的雄鹰,宇宙都不及她的天地广阔。
她曾与我约定,在三年扶贫结束后,与我去游历祖国的各个名山大川。我一直在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直到临近三年期限的最后一个星期,一个突然的电话打来,将我的精神世界彻底摧毁。
运送种子的货车在山路上遭遇泥石流,农民购买的粮种几乎全部洒落,这是农民未来一年的全部期盼。她带领其他干部一起去山间山下捡种子,她不愿和人组队,便自己去捡,到晚上集合时,却不见她的踪影。当天夜里才在山脚下发现她血淋淋的尸体……
参加完葬礼第二天,我便辞去了外企的工作,将她的照片洗出99份,带着这些照片我从东向西不断游历,塔克拉玛干,是我的最后一站。
风,多希望你真的在这。
篝火
“讲完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怎么,这个我和谁都难以开口讲述的故事,竟然对一个陌生的瞎子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我竟然没有流泪,也没有悲伤,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也有个故事,你要听吗?”
“当然。”
“那年,是民国26年。故事的主人公叫阿福,当时只有13岁,和你一样,是上海人,还是一个上海的军官家庭哩!
这一年,原本晴朗的天空,被轰炸机一点一点蚕食,日本飞机的轰鸣声一天比一天嘈杂,一天比一天逼近,直到第一颗炮弹落在人们的头顶上。
阿福的父亲战死了,家里的楼房被几颗炮弹一瞬间炸成废墟,百年的家业啊,竟几秒间毁于一旦了。全家上下十几口,活下来的,只有阿福这个家里的公子哥。”
“可真够惨的。”我说。
“是啊!”瞎子摸着他的胡子,继续讲他的故事。“阿福醒来之后,只看到几只盘旋的乌鸦,叼食着人的腐肉,那是可能是他妈妈的,也可能是他弟弟的,他顾不得这么多,只是将全家的尸骨全部刨出来。哪里有乌鸦,他就去哪里刨。”
“可怜呐。”
“谁说不是?”老人叹了口气。“阿福将刨出的尸骨放在一个大盒子里,向西逃命,一路通经过南京、武汉、广州、长沙……他见了太多战争、太多死亡,他当过兵痞、叫花子、工人、黄包车夫……死神好像追着他走,但永远没有抓住他。”
“命可真够大的。”
瞎子这次没有理会我,声音变得高昂起来。
“这一路上,阿福将他的战友、工友、身边无名的死尸、饿死的农民、夭折的孩子……只要是他可怜的人,就将他们的骸骨装进盒子里一块,哪里有乌鸦,他就去哪里挖,盒子不够大了,就去了药房偷一个。”
说到这里,瞎子久违地笑了一下。
“后来呐?”我越来越好奇这个故事。
“后来阿福逃到了塔克拉玛干。”
“这不会就是你吧!”我大喊一声。
“不是我。”他摆摆手。“我只是替阿福转达一个故事而已。”
我仍然很疑惑,但我越来越坚信这是个真的故事,而这个瞎子就是阿福。
“当阿福到达塔克拉玛干时,他再也见不到死尸了,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生存,也不会有人能够在这里生存。”
我的冷汗再次冒出来,我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在这片大沙漠,怎么可能会开垦出农田,怎么可能会有人工开凿的河道!
“瞎子!你是人是鬼!”我站起来,指着瞎子的鼻子。
“你这后生,一直都这么莽撞。我当然是人!”
“怎么证明?”
“听我讲完。”
我渐渐收回了恐惧而激动的心,又坐了回去。
“塔克拉玛干没有任何人、没有死亡、没有乌鸦。阿福开始想,他以前一直将乌鸦视作死亡的象征,把死亡看做悲剧的象征,我们每个人都想正常而幸福地生活,可死亡的规律却令我们惧怕一切。他打开了背着骸骨的盒子,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父母、兄弟、朋友或者子女、爱人……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该成为枪炮下的亡魂,成为战争的贡品……可他们还是死了,他们本可以成为风、成为雨、成为不为世俗羁绊的云!阿福想,如果他们重新生活在这片沙漠里,会不会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们的生命会不会有一个新的结果?”
我有些哽咽。“然后呢?”
“然后阿福就把这些人的骸骨埋在这片沙漠里,慢慢地,这里长出了农田,长出了河流,长出了房屋!甚至有一天出现了人!这里的一切都与乌鸦有关,因为是乌鸦带给了他们新的世界!到了晚上,这里反而就会变成喜鹊的样子,因为喜鹊是人间的灵鸟,而人间充满了丑恶,丑恶就是黑暗,黑暗就是无情的夜晚!”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是鬼?”
“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死去的人!是被无情的死神掳掠走的人!”
一阵绚烂红色火焰在窗外突然冲破天际,我从未见过那么雄伟壮丽的篝火,我企图冲出房间,可瞎子却奋力把我拦下,我甩开他,向着篝火的方向跑去。男女老少,各家各户全部从房间中走出来,围绕着这巨大的篝火,手拉着手,跳起舞,唱起歌他们的步伐轻巧灵快,他们的歌声嘹亮清澈,他们曼妙的身影在火光下若隐若现,整片村庄被篝火幻化成红色的汪洋!
我向前跑去加入他们,他们的手却是虚幻的,他们的身躯也是虚幻的,我摸不到,就像抚摸空气一般。我摸男人的脸、女人的脸、孩子的脸,什么也感觉不到,他们也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纵身一跃跳入这熊熊燃烧的烈火,灼烧感与疤痕一个也没有在我身上出现。我感到一种快乐,一种凌驾于死神与自然之上的前所未有的快乐!
“瞎子,你骗我!”我在猛烈的篝火中毫不留情地嘲笑瞎子。
“你快出来!”
“我不!瞎子,你这一切都是假的!死亡是规律,你无论埋在撒哈拉还是塔克拉玛干都无法逃避!让命运的火烧死死神吧,而我们则负责浇灭命运!”
“你疯了!”
“瞎子,我没有疯,这一切都是你的幻想,这里没有鬼,也没有神,没有乌鸦,没有喜鹊,死亡之后便是无尽的虚无,你要做的,就是在死神这个王八蛋到来之前,做好命运的主人!”
墓
在上海的一座墓园里,一位年轻的女士正在给他因扶贫而牺牲的男友献花。
墓碑上写着:张福(1990——2023)
花里夹着一封信,
它写着:你永远的爱人——风
在天堂不要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