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萝卜大四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课了,毕业设计还遥遥无期,出国读研的事也基本定了下来,于是整日游手好闲,吃吃饭旅旅游拍拍照。
一日,团支书找了过来,说是恰逢台湾学术界同仁带学生来京学术交流,得派一个会拍照的闲人跟着公费吃喝拉撒,唯一的工作是拍合影,除此之外,全聚德口福居纯当自助吃,五星级酒店住一星期棋牌室还能随便用,最主要的是每天晚上都有酒喝,还是好酒。大萝卜心想这差事不错,一口应了下来。
谁成想那些带队的书记教授们最小的也四十大几岁,最大的已经六十出头,小老头们能喝不能睡,当晚欢迎趴体开到11点多,陪同的导员已经喝到脑袋撞门流血不自知,海峡对岸的来客也有一大半面色红润走不了直线了,心满意足的书记敲杯子致辞“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六点半吃过饭集合。”这可苦了每天过着欧冠时间的大萝卜,吃人家嘴短,不去也不行了。
翌日晨,大萝卜睡眼惺忪到了集合点,四处撒摸昨晚一起喝酒的白姑娘,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聊天。6:28,姑娘迎面走来,“大萝卜早啊~”,嗲到不行的台湾腔,姑娘人美声甜不说,还守时有礼貌。大萝卜一个激灵,“白姑娘早白姑娘早”。这时一个浑厚的男声也用嗲嗲的腔调说“大萝卜早啊“,嘿!那股妩媚劲儿一点不输白姑娘,听得大萝卜一阵恶心,胃里开始翻滚,闭着嘴打了个牛栏山味的嗝,从鼻子里呼了出来,辣的鼻道一阵酸爽。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跟白姑娘并排走来的一个矮胖子。要形容矮胖子的长相身材仪容仪表也不难,但矮胖子当时给大萝卜的第一感觉,就是个发霉的胖芋头。
“我叫奇瑞”
“奇瑞你好你好,我叫大萝卜”
“咦?大萝卜你也玩单眼的吗?”
“单什么?”
“单眼”,奇瑞指了指大萝卜肩上的相机包。
“哦哦,你说单反啊,没事儿瞎摆弄”
“没似什么?……嗝~~~对不起对不起”,奇瑞也打了个牛栏山味的嗝
“瞎摆弄,就没事儿玩一下的意思,哥们儿昨晚喝不少啊?”大萝卜趁机瞟了一眼白姑娘,白姑娘冲大萝卜慵懒的笑了笑,没说话。
“还好吧,就是没睡好”奇瑞说。
这时导员组织众人上大巴,领导一个人占两个座,老师们找老师坐,学长们找学长坐,台湾人找台湾人坐,最后剩下大萝卜和奇瑞坐,大巴上开着暖气,人没睡醒,酒也还没醒,加上错误的睡眠姿势,即使平时不打鼾的人鼻息声也会重一些,而那些平时打鼾的人,像有雷公加持,开始了比赛。觉极轻的大萝卜只好挂着黑眼圈,心里想着为什么白姑娘跟奇瑞并排走,双眼无神的望着车窗外清晨的北京。
要说这鼾声啊,有走鼻子的喘息之气,轻而柔,声调高声音小,不仔细听听不出来,女生打鼾大多如此;有走嗓子的哼哈之气,重而浑,声调低响声大,用鼾声如雷形容也不为过,是一般男生打鼾的方式;如果这时嗓子里恰有一口唾液,呼气时唾液若沸水态上下翻滚,鼾者无意,听者崩溃,恨不得替他咳出那口浓痰!这是一般上了年纪的男人的打鼾方式。更有甚者,鼻嗓共用,声调变换有序,响度只增不减,到此境界可谓鼾中之极品!在车中想到这里,大萝卜不觉苦笑,在各式鼾声中自叹众人皆睡我独醒。
这时,在这鱼龙混杂的鼾声中,大萝卜却分外清晰的听到了一股洪钟之声!每当这声音响起,大萝卜的座位都跟着微微颤动,这是多么完美的胸腔共振啊!大萝卜回想自己过往的经历,也只有某年春晚《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的民族、美声、原生态三重唱有此震撼之感。这么完美的胸腔共振得需要多大的胸腔啊?大萝卜一边想着一边极不情愿的扭头,但觉奇瑞已经把他的胸腔共振扩大到腹腔、颅腔、自己的座位、大萝卜的座位和整车的空气中了。大萝卜扭头环视车内,看到众人睡眼惺忪的向奇瑞投来鄙夷、惊奇、疑惑的目光。突然,大萝卜与白姑娘四目相视,楞了一下,二人会心一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