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只把时光虚度

      南华寺内,庭阶寂寂,绿树成荫,时有小鸟栖落,轻鸣几声,抬头欲寻其迹,却只见天空湛蓝,白云轻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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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闹市走来,原本心惹尘埃,可自踏入院内那一刻起,心开始一点一点变安静了,等眼中装满这天,这云,这绿树时,胸中立马荡过一泓清波,心头蒙垢的尘埃渐洗,瞬时变得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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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万隆法师:“人究竟有没有灵魂?”万隆法师说:“有,只是在另一个空间里。”许久以来,担忧父亲身体的压抑,新添爷爷去世的悲伤,加之自己的身体总是不佳的郁闷叠加在一起沉甸甸地搁压在心头,甚至夜半在难以喘气的悲伤中惊醒。法师所语不多,但总是一语中的,那积压心中很久的悲愁很快被开解得暂时飘然而去,第一次体会到心中空空如也居然如此美妙。佛经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所以人呱呱坠地,哭着开始人生,必是为了受苦而来,欢乐充其量只是一串鞭炮,偶尔噼哩叭啦一阵响之后,只剩一地碎屑。或许因为一直未解七苦之真义,所以心中反而藏了更多苦楚。

万隆法师的作品


      新建的寺里,几尊佛像,还有闪烁的灯烛,静谧,空灵,望着跳动的烛光和容颜慈悲的菩萨,心绪再也烦躁不起来。一间很大的屋子,很大的书案,文房四宝和宣纸,墨迹点点,墨香隐隐。万隆法师亲书墨宝相赠,他的书法笔走龙蛇,洒脱俊逸,自成一体。我讨得墨宝为一“静”字,法师附上小字“静以养神,忍能自安”。禅宗之美在于静寂、妙悟、淡泊,所以参禅主静,静能澄心,能修养心性。空阔的大厅里摆放着整齐的矮几,素净的纹理流畅的草编蒲团,还有一把古色古琴。时光融入这静谧的空间中似乎也静止不流,如果盘腿坐于蒲团之上,捧读一本佛书,抑或抄写一段佛经,想象中再抚琴弹奏一曲《高山流水》,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名利心哪有暂时不能平复的?

万隆法师亲书赠字


      午后的时光缓缓流淌,坐在茶台旁,和法师,和三两好友一起品一杯佳茗,普洱的糯香在齿颊间留香,回甘,抬眼静看明亮的玻璃隔窗外,绿草茵茵,小树纵横成行,枝叶空隙里透出点点银光,那是一湖绿水旖旎的波光。不知不觉中时光柔化在这半日的虚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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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品茶亦如品人生,茶经杀青、揉捻之后,茶魂便被加了封印,直到一壶沸水解了封印,还原茶魂,于是,一杯佳茗,水做了茶的骨,茶成了水的魂。品茶,既能品得苦,品得涩,也要品得香,品得甘。喜欢法师写的那幅“禅茶一味”,茶须静品,参禅静修,二者均可由静达境。“禅茶一味”可谓历史久远,上可追溯至唐朝,那时佛教兴起,僧侣诵经时常借茶提神,并以茶供佛,渐渐的,禅茶相得益彰,独具魅力。“禅茶一味”四字据说最早见于宋代中国禅僧圆悟禅师赠于日本弟子的手书,此后“禅茶一味”的内涵日渐丰富。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原来花草即为世界,品茶即是品山水,品自然,品人生。法师说:“佛即众生,众生即佛。”世俗与禅悟原来只在一念之间。

万隆法师作品---禅茶一味


      回家,带着一颗简单平实的心。回家后,泡一壶茶,看茶叶翻滚,茶汤鲜亮,被还原的茶魂释放出迷人的清香,于是唤爱人一起喝茶,推盏移杯,倾心交谈,谈卷入滚滚红尘中的喜怒哀乐和拿不起放不下的迷惘,谈渺渺人生中渐被遗忘的初心,氤氲的茶香中心灵一点一点被茶汤净化涅槃。

      余生可否能守着静好岁月,等闲只将时光虚度?如李元胜《我想和你虚度时光》中所写: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

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

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

全部被吹到窗外

我已经虚度了世界,它经过我

疲倦,又像从未被爱过

但是明天我还要这样,虚度

满目的花草,生活应该像它们一样美好

一样无意义,像被虚度的电影

那些绝望的爱和赴死

为我们带来短暂的沉默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

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

在我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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