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而且已经走了有好些天了,若不是她的遗像被摆在堂屋里,若不是看见,总觉得她还是在的,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罢了。看见她那黑白的照片,才能让人醒悟: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有时,人会出现很多错觉,你很想她,于是去做她以前会做的事,去走她走过的路,去回忆她对你说过的话,去想起她在看着你笑,可是做了很多很多之后,你还是根本看不见她,甚至真切的感受不到她,只是靠着你的回忆有些稍微的错觉罢了。你幻想着一抬头她就在那里。她还活着。
从堂屋到厨房,也就十几二十几步路,她走完了她的一辈子,即使最后她并非正常死亡,可是她是走了。你想起你要很听很听话,于是做着她以前会做的事。你站在她用那双有遗传性手抖病症的双手切着菜的地方,也做着她以前会做的菜,用着她还没用完的东西,你努力想啊想,你认为她或许会看在你这样听话的份上出来对你笑一笑,你望了望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你想起哥哥说的,她在烧头七的前一天回家来了,因为哥哥说他坐在外面,没有风,手臂却突然冷了一下,就像阴气的感觉,而且那晚队里的小孩都哭的厉害。你又想起她走了的这些天,你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你趴在摆着她遗像的柜台上,喊着她,显得可怜无比,又幻想着她会因为心疼你而出来摸摸你的头,冲你笑笑。你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你又抬起头看了看她的照片,她在里面笑,露出了牙齿,你想起她后来掉了的一颗牙齿,就在门牙旁边,她一笑,那里就有一个洞,你每次看见,总是笑的厉害。
她走了,走了很久的样子,你再也没有她了。
你在家收拾出了她几乎所有的东西,有好几件还很新,她根本没穿过,她总是这样,舍不得。对她自己,总是尽量少点少点,好的就给我们或者最后。你想起在她出了意外的前一个多星期你回家过,你想买一种海鱼回来给他们尝尝,可是那个海鱼娇嫩的很,没一会儿就死了,你终究没有带回家给他们尝一尝,你想着以后还会有机会。可是她的意外来的又快又狠,等你想弥补,什么都晚了。
她走了,家里的人全陷入了悲痛里。可是生活还得继续,该说的说,该笑的笑,有时候有种错觉,似乎她走了,也是无关紧要似的。可是对于这个家,她真的很重要。
她卑微的近乎讨好似的对待我们。只要我们回家,她总是乐的很,可是我们回家,她就得每天三餐,洗衣服,只是家重她的活罢了,可是她愿意。若是你说不吃,她总是很难过,问了又问,总以为你还是福书时的孩子。就连她已经快六十的儿子回家,她也是当了孩子看待,宠的不成样子。还有她照顾了近乎一辈子的老伴,更是费心的很,照顾吃穿,尽心尽力,可时不时还是会迎来打骂,可她全都不在乎。傻的没了自己。你看着她,又忍不住的心疼的很。
现在,她走了,一切变的好似从来不曾有过她。只是每天吃饭先给她放点,这里才有她吧。
那么活着到了为了什么呐?总觉得她这一生不过是为了家人罢了,从来没有过她自己。
或许时间再久点,很多人都会忘了她吧。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人世间一般。
她走了,什么都没有了。
有一天,我去世了,恨我的人,
翩翩起舞,爱我的人,眼泪如露。
第二天,我的尸体头朝西埋在地下深处,
恨我的人看着我的坟墓,一脸笑意,
爱我的人,不敢回头看那么一眼。
一年后,我的尸骨已经腐烂,
我的坟堆雨打风吹,恨我的人,
偶尔在茶余饭后提到我时,
仍然一脸恼怒,爱我的人,
夜深人静时,无声的眼泪向谁哭诉。
十年后,我没有了尸体,
只剩下一些残骨,恨我的人,
只隐约记得我的名字,
已经忘了我的面目,
爱我至深的人啊,想起我时,
有短暂的沉默,生活把一切都渐渐模糊。
几十后,我的坟堆雨打风吹去,
唯有一片荒芜,恨我的人,
把我遗忘,爱我至深的人,
也跟着进入了坟墓。
对这个世界来说,
我切底变成了虚无,
我奋斗一生带不走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