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一个人走在村口的田埂上，冬日的田地里一片荒凉，一阵悲伤忍不住涌上心头，村支书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咱村不差钱！”

小张是去年毕业的大学生，作为一名选调生被分配到北方的一个乡镇，后又作为一名驻村干部被安排到一个村里，协助村支书工作。

小张从小在城里长大，家庭条件很好，毕业时家里人让他参加选调生考试，他知道考上后还得去农村工作三年，那里的条件可不比城里，想想冬天农村那露天的厕所，他就瑟瑟发抖。

他实在不愿意参加考试，但又拗不过父母，小张的父母是干个体的，在城里开着一家不大不小的餐馆，前些年挣了不少钱，可这三年疫情，开开停停，赔了不少钱，餐馆一停，全家没了收入，他父母特别羡慕那些吃公家饭的，不管怎么样，旱涝保收，生活有保障。

小张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他也目睹了父母生意的起起落落，最后还是听从父母的安排，报名参加了选调生考试，他想着反正就三年，三年后再考回市里也不晚。

小张很顺利地通过了选调生考试，被分配到一个偏远的乡里，后又被安排到一个村里，协助村支书做好村里的工作。说实话，第一天到那个村，小张有些后悔了，那个村叫黑老幺村，村里有400多户村民，地理位置偏僻，主要路不好走，第一天去时，是一个乡干部开越野车带他去的，差点把他颠吐了。

但既来之，则安之，走到这一步，小张觉得已经没有退路，半途不干了，在诚信档案里记一笔，自己这一辈子也毁了，硬着头皮干吧。

乡干部把他领到村委会，见了村支书老刘，老刘其实不老，40多岁，皮肤黝黑，憨厚中又透着一股精明。第一天报到，只是熟悉了一下地方，中午在村委会吃了一顿农家饭，那名乡干部和村支书很熟，两个人聊得不亦乐乎，小张只有听的份，下午小张就回了家，因为路程较远，他回去收拾行李准备住在村里。

在这一点上，咱得夸夸这些年轻人，虽然小张心里还是不愿意去村里，但他接受了这个不得不去的事实后，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带着满腔热情一头扎进了黑老幺村，那天带他的那个乡干部说，在农村，小张在很多地方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黑老幺村之前是个贫困村，刚刚脱贫不久，这里的好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大部分住着些年纪比较大的村民和女人们，之前全部靠天吃饭，前几年村里刚打了几眼井，村民们的收入也多了起来。

小张来村委会没两天，村支书找他谈了一次话，对小张说：“你们年轻人，来村里一定不适应，咱们也没多少活，工作按部就班干就行，别冒尖，别落后，差不多就行！”

村支书的一席话，当时小张听了很感动，以为是村支书照顾他这个年轻人，怕他这个新人有压力。既然这样，小张哪能掉链子，他以满腔热情投入到工作中。

在农村住了两个月，小张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尤其是那些村民们，憨厚、淳朴又热心，虽然思想有些僵化，但并不妨碍小张喜欢他们，他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一次，小张看到同学所在的医院下乡义诊，忍不住联系了同学，他想让他们来给黑老幺村的村民体检，据他所知，这里的人大部分没有体检过，在同学的努力下，医院准备多派几名医护人员，给村民免费体检。

小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支书，支书没有小张想象的高兴，只是淡淡说了句：“既然你联系好了，就让来吧，不过村委会没有资金，他们的午饭咱们没法安排！”

小张一听头大了，心想平时来人不是村委会也招待，那钱是哪来的啊？但他没有问，好不容易让同学安排好了，不能再取消吧！况且这是为村民办好事，不能因为一顿饭就算了吧。

小张找了平时特别热心的李大娘，问医护人员来了能不能去她家吃顿饭，当然，他给钱，大娘爽快地答应了，还说：“咱们农村，没啥稀罕饭，大烩菜，油炸糕，没几个钱，给啥给！”

过了几天，同学医院的医护人员来了，带着检查仪器，村民们集中在村委会，检查了整整一上午，给全村的人做了一次体检，村民们都夸小张给大家办了好事。

中午李大娘为招待这些医护人员，特意杀了两只鸡，炸了糕，烩了一大锅菜，医护人员听得很开心，事后，小张对李大娘多次感谢，并留下500元钱，李大娘死活不收，小张还是放下了，大娘帮了自己忙，哪还能让她贴钱。

从那以后，小张在村里的口碑也越来越好，人们一说起来，都竖大拇指，得到村民们的认可，他工作起来更有动力了，村里的工作也有了起色，一些小张负责的工作还得到了上级的表扬，还在他们村里开了一次现场会。

那次现场会后，小张明显感觉村支书不太高兴，但他想不出为什么，村里工作出色，有领导关心，为村民办实事，这都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会不高兴？

没几天，支书又找他谈话，语重心长地说：“小张啊，你早晚得离开这个村，咱们的工作按部就班干就行，别冒进，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小张从支书屋里走出来，心情沉重，似乎明白这个地方为什么穷了。

在村书记的明示暗示下，小张变得缩手缩脚，因为后来他的一些提议大部分被支书否决了，他一下没了方向，不知自己该怎么干了。

前不久，村里计划明年修路的事，小张有一次回乡里，听说市里一个单位对口帮扶农村，他们免费给提供车辆和工人，但有一个条件，车辆的油钱得村里出。小张打听到，他们乡里另外一个村已经被帮扶过，如果可以，能给他们村省不少钱，那省下的钱，又可以给村民办不少好事！

小张兴奋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村支书，没想到被支书马上驳回：“咱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老麻烦别人，上面会给咱们拨钱，咱村不差钱！”

小张被浇了一盆冷水，虽有些不甘心，但也无能为力，他怎么也想不通，支书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省下钱不好吗？

今天，他去村里小卖铺买东西，碰到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个人走后，他随口问老板，“这是谁呀？”老板凑过来，神秘地说：“小张啊，你不知道吧，最近好多不认识的人都是来找村支书的，咱们村不是要修路了吗！”老板抛过一个“你懂的”眼神。

小张走出小卖铺，心情忽然变得很沉重，他漫无目的地向村口走去，他忽然有些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