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到了该下雪的时节，北京依然没有半片雪花飘落，那些天气预报里的雪和叶眉的世界完全隔离，她看着天气预报，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假的北京。朋友圈已经被北京的初雪刷屏了，她看着干冽的窗外发呆，路灯在今夜显得更亮了。厨房的灯无端闪烁起来，叶眉皱了皱眉，刚纹的柳叶眉变得扭曲起来，她向着客厅方向喊：“杨文，厨房的灯看一下。”四周寂静无声，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哦，杨文已经搬走了。

杨文搬走那天的天空格外地蓝，蓝得有些刺眼。她看着他一点一点收拾着这个屋子里属于他的东西，杨文收拾得很细，每个抽屉都拉开了来又合上。杨文一直都这样，他总是把叶眉的生活安排得很好，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叶眉觉得，那天的她多少有些失态，浓重的黑眼圈，凌乱的发，泪水弄花的脸，以及乞求般地在心里让他别走。杨文并没有感知到她的想法，收拾完就准备走了，也没有和叶眉告别，他知道但凡他发出一丁点声音，叶眉都会失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站了很久，久到叶眉以为他不会走了。可最后他还是走了，也许说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说。

叶眉拿出手机，杨文的微信号置顶着，他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发给她任何一句话，连个表情甚至是标点符号都没有。她想他，想得心都疼痛起来。叶眉不是一个人不能处理这些事儿，只是和杨文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在弄，她感觉自己被他宠成了小孩子。想到这里，心更疼了，眼泪无端滑落，直到一股糊味传来，她才猛地惊醒，胡乱擦了一下眼泪，就赶紧关掉了火。晚饭又泡汤了，也不知道这个锅还能这样被她烧几次。叶眉把炒锅放在水池里，随着水流落下，锅里升腾出一股热气，带着焦味和她此时焦灼的心是一样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这坨被烧焦的菜，黢黑一片，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白日里哥哥来过了，看着她干瘦如柴的样子，心疼不已，恨铁不成钢地对着她骂，刚声音大点，又在她的眼泪下不自觉弱了下来。从小到大，哥哥都是极为宠爱叶眉的，基本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对哥哥说，但是止不住的眼泪和暴瘦十斤的样子割裂了她在哥哥心中的模样，她只记得最后哥哥抱着她的手臂在不断用力，像是在压抑什么。其实叶眉根本记不清哥哥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她好像完全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认识杨文是一个偶然的场合，那天朋友说介绍一个新朋友给她认识，一个人久了，对朋友邀约叶眉都是高兴的。她不喜欢一个人的孤寂，但生活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所有人都这样，她也这样。

那天吃的是中餐，朋友带着朋友的朋友，其中有一个就是杨文。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叶眉对杨文感官一般，不帅，穿着打扮也一般，一个普通男人。那天最后怎么加的微信叶眉忘记了，只记得杨文替她倒茶，帮她拿碗碟，服务周到。

想到这里，叶眉又有些失落，是他太会表现，让她跟他在一起很舒适，她才沦陷的。

“冬天，要下雪才行。”叶眉靠着窗口，窗外的冷空气灌到她的身上，和屋里的暖气较劲儿。下雪，这倒是一件值得期盼的事儿。叶眉开始学着不再把日子过得那么无聊，比如期盼着一场雪花的飘落。每天早晨她都要推开窗户，看看窗外有没有雪花偷偷来临的痕迹，尽管手机里可以随时查看天气，今日天气，近一周天气，近十五天天气。甚至可以头一天在睡觉前查好天气，再把适宜的衣服准备好。这些都是杨文负责的，他很细心，叶眉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管过这些事情了。叶眉感觉生活中都是杨文的影子，哪怕他已经离开，可是影子还环绕着她，让她时不时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如果是自己错了，是不是还能挽留？叶眉没有答案，也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叶眉偶尔也会看看天气，但是看过就忘，很少放在心上。她喜欢推开窗，感受冷空气，这样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知冷知热。

叶眉开始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买一朵花，认真吃一顿饭，哪怕吃完会吐掉，但是她吃的时候是虔诚的。以及和闺蜜聊天。这样她才能知道自己真切地活着，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世界。叶眉其实知道，她只要跟任何朋友说她还没有放下杨文，她都会收到一堆安慰的话，这是她保持沉默的主要原因。她不想听。没有人可以理解她，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他们都不是她。眼泪又开始滑落，一滴一滴在脸上淌成河。刚开始的时候她适应不了，她给杨文打电话，杨文一如既往很温柔，耐心听她说，可是她期待的复合，他从不说出口，他只是安静地听她哭，然后对着她说：“乖，宝宝，别哭了，我心疼。”叶眉在他的话中安静下来，没多久又突然癫狂起来，她冲着杨文喊：“你心疼你怎么不要我了？”杨文没有说话，沉默让叶眉的心愈发撕裂。

分手是叶眉提的。

叶眉提分手的主要原因是杨文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一心一意为她。他还要顾着他的家，他把他的父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个听话又孝顺的男人。杨文经常跟叶眉说的是，他妈妈养活他不容易，他不想妈妈操心。可是如果抉择的话，他会为了家而不要叶眉，这是叶眉感知到的，也是杨文一定会做的。

那次他俩正在一起吃饭，两个人聊天很愉悦，感情正浓时分，杨文的母亲打来电话，说家里需要他，杨文二话不说就匆匆忙忙走了，留叶眉一个人在餐厅里。尽管杨文走的时候把账单结了，可是叶眉心里就是不舒服。她觉得杨文走后，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嘲弄。她不断安慰自己，他很忙，他这样很有责任心，他很孝顺，他是一个好男人。似乎这般，她就能原谅他丢下她走了这件事。有些事，有一就有二。之后很多次杨文都抛下她，商场，餐厅，家。守着空闲的时间太久，叶眉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是否如她想象这般爱她。特别是分手前两周，杨文明显忙碌了起来。

叶眉在北京还有另外一处住所。是离她住的地方不远的一间她置换过来的两室一厅。换房很是麻烦，那段时间叶眉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是杨文陪着她，琐事都是杨文跑前跑后帮她搞定的。叶眉把杨文从脑海中抛掉，她觉得要是自己愿意，她可以躺平当一个女房东。可是躺平了，空闲时间就更多了，如果没有杨文的出现，她或许不会比现在更能感受到孤独。想到这里，叶眉的眼角又突然溢出眼泪来，有些咸苦的味道。她掏出手机，习惯性地打开微信，给杨文发了条语音：“嗯，晚上吃火锅好吗，我买了很多菜，有你喜欢的大虾。”她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这让她洗菜的动作有了迟钝，但是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这是她最近这段时间锻炼出来的反应。

她应该删了他，她这样想着。

杨文是一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这点从他帮叶眉安装网购的置物架就知道了。叶眉喜欢网购，在网上买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沙发，置物架，还有蔷薇。到货后她又会嫌东西太大太多，堆在客厅角落。每次杨文来都会无耐地揉揉她的头，然后撸起袖子拆拆拆，装装装。叶眉看着杨文认真的模样，觉得他帅气极了。窗台的蔷薇花在杨文的照料下郁郁葱葱。

叶眉不是没有谈过恋爱，认识杨文之前，她也有过两个男朋友。一个爱拼事业，时常不在家，很多事都需要叶眉自己搞定。一个爱管着她，计较她买这买那，让她很烦躁。杨文不会，杨文其实并不是那么富裕，至少和叶眉比起来，他属于穷鬼。但是杨文从来不花叶眉一分钱，出去吃饭，逛街，购物几乎都是杨文出的。杨文也不会说叶眉买买买不对，每次都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然后帮她把一切都弄好。摸头杀果然很难抵抗，叶眉想。她像个小朋友一样，坐在那里托着腮看着杨文忙碌，叶眉在那个瞬间有了家的感觉。

叶眉喜欢仪式感。哦，每个女人都喜欢。叶眉很认真告诉杨文：“我喜欢仪式感，我们在一起，你要记得给我买花送我礼物。”杨文认真点点头。之后每个节日，叶眉都会收到杨文送给她的鲜花，以及时不时的小惊喜。他在用心对她好。叶眉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挺傻的。”叶眉给闺蜜说，“都说傻人有傻福，我的福呢？”

“在后头呢。”闺蜜笑，把叶眉的假装看在心底却不表露，她们都知道，叶眉需要一场体面的释放。

“我是不是要后悔认识他，爱上他？”

“倒也不用，人生不就是不断地遇见和不断地分开吗？”

“我不想找个人替代他。”

“那就不找。”

“我不想忘记他。”

“那就不忘。”

“我还是好想他。”

“嗯，我知道。”

客厅里摆满了酒瓶，酒精只能麻痹身子，并不能治愈伤痛。宿醉的结果是炸裂的头痛。叶眉揉着额头找药，翻开抽屉，发现抽屉里很整齐，药都分门别类地放着，上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宝宝，药不要吃错了，吃的时候记得看一下有效期，过期了就不要再吃了。

是杨文的字迹，叶眉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