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这低价收来的闹鬼凶宅是个不错的地方，沿靠江边，人少安静。原房主之前将房屋装修得好，就是现在长期无人打理显得有点脏，随便收拾便成了个舒适的住所，也难怪那群被加叶赶走的鬼怪如此不舍得离开。

加叶把阿米拉娜扶上了楼以后就自己坐在二楼阳台晒着太阳，江边的风吹来，十分凉爽惬意。加叶吹着风想着，怎么自己来人间一趟净摊上倒霉事了，好不容易有一个长假。

加叶现在只想着接下来别出太多意外，让自己好好享受这长假，等一个星期以后，这档子事解决了，马上拔腿就跑，能跑多远是多远，绝对不再想看见这个一碰面就会让自己倒霉的使徒。

雪森常年天寒地冻，飘雪的日子比晴朗的时间长，一旦有阳光出现，冰川魔龙就会白天趴在阳光下晒着，保温的鳞片可以让他们的体温长时间维持在五十多度上下，这温度在冰天雪地里就会显得非常舒适。加叶趁着这有阳光的时间，一大早就趴阳台上嗮着太阳，这才过了三天加叶就扛不住了，真的是无聊，想着要不再扛两天直接走人了。

闲着也是难受，还是得找事做，于是加叶直接从阳台翻了下去，走向了商业街。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加叶背着把吉他，直接又原路翻回了二楼阳台。

加叶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架着吉他就开始弹起来。阿米拉娜迷糊中听见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琴声，出了卧室门循声而去，就看见加叶坐在阳台背对自己在弹琴。

习惯了教廷诗唱的阿米拉娜从未听过教廷里面演奏外的音乐，这加叶演奏的曲子让阿米拉娜觉得新奇又怪异。没有颂歌那种庄严肃穆，也没有教廷日常所听的音乐的舒缓。节奏多于变化，曲段时而悦耳，时而吵杂狂放，倒是挺像人类一些少数族群的风格。与阿米拉娜了解到的人类少数族群音乐风格不太一样的地方是——这曲子里有更多的不和谐之处，听起来更阴暗。

认真演奏的加叶并未发现阿米拉娜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自己，弹完了一曲，接着又弹下一曲，这次的曲子相比之前柔和了很多。好奇的观众不单单是阿米拉娜，还有飞来停在琴头上的圆圆鼓鼓的粉蓝鸟儿。

曲罢，阿米拉娜才开口问：“想不到你是乐手。”

“是我吵到你了？”

“我没有责怪你。”

“那个。。。在酒店里，你为啥来救我。”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为了抓捕梦魇。”

“不可能吧。”加叶抱着吉他说，“抓梦魇直接捅我就好了，干嘛费力气把我拉出梦中梦。”

阿米拉娜被问住了，沉默一会儿说：“。。。。。。你没犯事，不是任务目标，我不会杀你。”

“啧，你们的规矩听着真头疼。”

“我还头疼你呢。”

“我又怎么了。”

阿米拉娜苦笑着不说话，加叶这才反应过来说：“唉哟，大姐。你不了解咱暗域生物，不守规矩，没有武德是常事了。而且我提出要吃了梦魇是因为她抽走了我魔力，拥有超量魔力的梦魇，你认为后面能耗得过她吗。虽然我承认你很能打，但是对于不讲武德的生物，单纯的讲规矩式战斗是没有用的。”

阿米拉娜依旧没有回话，闭眼想了一会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名路过的地狱吉他手罢了，嘻嘻，开个玩笑。”加叶笑着说，“加叶·艾克斯诺。”

“呃。。。。。。”阿米拉娜，听到这个姓氏，非常后悔当初以及那时候就应该问问任务目标是谁。

“怎么了？我这个玩笑很尴尬吗？”

“没有什么，只是这个姓氏，好像在传说里听见过。”

“传说里听见过？传说怎么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我只知道对于我们来说，他是叛徒。”

“对你们来说是叛徒，对一些物种来说未必。传说没有跟你讲缘由吗？”

阿米拉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赶紧找个另外的话题说：“怪不得我看你不太像印象中的恶魔。”

“什么意思？”

“更像堕天者，就是接近使徒。”

“哦，懂了，意思是跟你们有亲戚关系。”

“谁跟你有亲戚关系！”

“嘻嘻哈哈哈。”加叶皮一下很开心，看着阿米拉娜准备要生气的样子又说，“诶，别动气，可别让伤口又裂开了。”

阿米拉娜没有理会加叶刚才的话，忽然走过来坐在加叶长凳旁边。加叶抱着吉他挪了挪位置说：“大姐你。。。不是生气了吧。。。”

“你要是再乱说话，我确实会生气。”阿米拉娜双手放在腿上说，“。。。你祖先叛变的缘由。。。我还真不知道。你来跟我说说？”

“嗯？这很简单，让无意义的苦难不再折磨他认为的那些善良罢了。规则是你们管的，你们管事的不想改变，但总有人会看不得那些苦难，去同情那些善良。理念冲突，不听话的‘工具’违逆了管事人的决定，擅自修改既定的法则，不就是成了叛徒？好像你们那个右门神不也曾经。。。。。。”

“不许你说大天使长的坏话。”

“我说的事实，什么叫说坏话。”

“那也只是他当时想不明白罢了。”

加叶鄙夷的看了一眼阿米拉娜说：“跟你们使徒真讲不通。这股‘神圣’的崇拜劲比我们乐队歌迷疯太多了。”

“你骂我？”

“唉！那可没有。”

“不和你计较。”阿米拉娜扯了扯披着的衣服说，“我为了任务救你，那你为什么救我？恶魔也爱多管闲事？”

“这。。。我们行事规矩罢了，你帮了我就等于是做交易，我得易物易事还回去，这星期以后我才不想多管闲事呢。”

阿米拉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加叶，加叶也带着一脸疑惑地看着阿米拉娜，随后阿米拉娜起身走进屋里，留下了一句谢谢。

加叶挠了挠头，莫名其妙被感谢，让自己觉得非常别扭。交易还愿不过是加叶合理编织的借口罢了，规矩是这么个规矩，但加叶单纯就是怕玩脱了被高阶使徒缠上。因为跟加百列交过手，加叶很明白高阶使徒多难对付。

下午餐时刻，加叶在厨房里忙着，把买来的苹果切了一盘小块，用小叉子叉着沾沙拉酱吃。一旁放着自己做的牛肉炸肉条，加叶一口苹果一口炸肉条，再就着现磨的咖啡。使徒不食人间之物，不吃弃之可惜，加叶把食物都扫了个干净。

太阳落下了地平线，刚放下咖啡杯的加叶感觉背后有什么眼神盯着自己，回过头一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加叶收拾面前的盘子杯子，余光似乎又看见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这屋子之前住着各种鬼魂，但加叶已经让他们离开了此处，难不成有些又回来了？

就在清洗餐具的时候，加叶在金属杯子反光里看见了一个影子，黑影似乎发现被盯上了朝着窗外跑走。加叶顺着黑影跑走的方向，跟着来到一处小巷里，若长的巷道里只有一个垃圾桶，孤零零的放在路口交叉处。

加叶探头往垃圾桶里一看，一面破碎的镜子躺在垃圾桶里，恶魔拥有的奇特视力让加叶看见镜中隐藏着一个人影。加叶伸手把镜中的影子抓了出来，刚拉了出来就听见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眼前的小姑娘颤巍巍的抱着头蹲在地上一直说着对不起。原来这黑影不是什么鬼魂，而是镜中妖——拥有游走在各种反光镜面能力妖类。

“小姑娘，你怎么能随便进别人房子里。”

“。。。这里以前，没有人在。。。”

“现在屋子有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进去了。”

“嗯？你不是当地的镜妖，你应该是神州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是被人偷走，带到这里的。。。”

“那你怎么不回去？”

“我。。。爸爸妈妈失踪了。。。我想找他们。。。他们不在神州。”

“你不知道他们在哪，这么一直乱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总会找到的吧。。。”小姑娘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口前。

加叶看着这镜妖小姑娘无依无靠的，在人间没有成年妖带着挺危险，碰见食梦鬼那可就丢了命，想了想要不带回魔界让办事员帮找找她家人。恶魔确实不爱多管闲事，但是冰川魔龙可看不得各种非食物的幼年小生物孤苦伶仃。

“小姑娘，要不你跟我去魔界吧，让哥哥姐姐们帮你找找爸爸妈妈？”

镜妖小姑娘没有回话，只是不作声的干看着。

加叶也蹲了下来说：“别怕，魔界的哥哥姐姐们会照顾好你的，而且很快可以找到爸爸妈妈。要是同意去魔界的话就点点头，不愿意的话，小姑娘你自己小心点。”

镜妖小姑娘忽然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答应了。然后小姑娘眼睛朝着加叶背后斜上方看去，加叶回头一看，阿米拉娜站在自己身后半弯着腰看着他俩。

加叶站起了身说：“哦哟，你怎么比鬼还吓人。”

“恶魔也会害怕鬼吗？”

“不怕鬼，只怕使徒没声没响的出现。”

镜妖小姑娘也站了起来，躲在加叶身后，抓着加叶的衣袖。

“大哥哥，她是谁啊。。。”

“你不用知道她是谁，记着别靠近她就是了。”

加叶又对着阿米拉娜说：“大姐，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吧？”

“暗域生物的事我管不了，看你们两个蹲这里，好奇罢了。”

“也没啥大事，小朋友走失而已，我送她回魔界就行了。你还没恢复完全，还是回去休息吧。”

“哦，做好事啊，我还以为你想吃了这小朋友。”

“你别污蔑我啊，我又不是啥都吃。”

“伸手。”阿米拉娜忽然说了句跟前面内容接不上的话。

“？”加叶伸手接下了几块破碎的镜片。

“你要带她走，得把镜子修了。”

加叶打趣了一句：“对我们这么好，也不怕上头怪罪？”

“你不也把我照顾得很好？”阿米拉娜说完转身离开了。

这几天阿米拉娜对自己以前的认知产生了怀疑，有着阴暗面特质的恶魔竟并不像前辈所描述的那样。因为恶魔无序的极端处事风格，极端的情感在使徒眼里是一群混乱不讲理的疯子，她没想到前辈口中的“疯子”居然会做“好事”。

那个传说中的“叛徒”，法则使徒原先天之娇子艾克斯诺尔，所做之事在阿米拉娜心里有了新的评判。为了逼迫极雪放弃“公正”，放弃救那些明尊认为无关紧要的蝼蚁，而降下伤害他后代的惩罚，是否有意义。从来都是有任务必不辱使命的阿米拉娜在执行任务中第一次动摇，找机会推掉这个任务吧，阿米拉娜这么想着。

加叶将镜妖小姑娘交给了行政大殿的办事员后，跑回人间继续享受着他那还没休完的长假。魔界三个月的假期可以在人间大约玩三年，因此很多恶魔喜欢跑人间呆着，两界的时差等于是变相延长了假期。

走在两界交接之处，加叶越走越觉得路不对，雪原鸟将自己放下的地方确实是路口不远处。可周围的景象跟自己之前来时完全不一样，行至最后，加叶差点以为自己走回了雪森。

“孩子，回头看看。”

加叶听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循声回头，看见生着白羽之人站在面前，是艾克娜。

“祖先？”

“小心那个棕发碧眼的使徒，离她远点。”

“她很有威胁吗？看起来就是能打了点而已。”

“她便是家族诅咒的那个行刑者，你若不信，就来看看。”

一瞬间加叶身处那套临江的住所，眼前场景是阿米拉娜跟着一个不认识的使徒在对话。

“阿米拉娜，这可不像你，怎么中途就要换任务了呢？”

“我思考评估了一下，这个任务我做不来。”

“也不奇怪，你擅长战斗，对于这种感情细致的任务也是很难演。”

“所以可以更换吗？”

“这个。。。目前真没有来接替的使徒。你再等等吧。要不行我替你问问做过之前任务的前辈们参考参考？”

“那。。。行吧。”

“怎么了，新一代极雪的后人不好对付吗？”

“。。。不，是我自己真不太会。”

“这样吧，我先给你点信息参考。试一试能不能行。”

“是上一个相关任务的参考吗？”

“不，上一个特殊些，我们没有实际参与，因为上一个后人确实挺难对付。就是可怜了那位虔诚的修女，我们都没有想到那个叫‘斯卡利’的极雪后人竟然跟卡洛琳（Caroline）修女好上了。恶魔把修女拐走了还是头次见，没办法只能牺牲她了。唉，卡洛琳修女差一些都可以成为助理使徒了。”

“为啥这次不模仿上一次呢。还要那么辛苦的演。”

“上次那种情况才是少见特殊的，真不保险。阿米拉娜，你就暂时忍忍吧，到时候有人接替了再说吧。”

“那好吧。”

听闻自己父母亲的死亡是眼前的使徒蓄意而为之，加叶忍着怒火，怒视着眼前两名使徒。

“我很抱歉，孩子。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可以狠心到牺牲自己人，救不了斯卡利跟卡洛琳。”

“祖先，你不用自责。错的不是你。”

“我不能决定你最后的选择，只能来提醒你。”

“嗯。我明白。也许会有方法结束这一切，可能吧。。。”

临江的小屋晚上亮着明黄的灯，阿米拉娜注视着远处江面，皱眉思考着自己要怎么对付接下来的事。伤口已经愈合的阿米拉娜越发觉得劳累，倒不是因为耗费太多灵力恢复的缘故，而是感觉到心累。

加叶一脸凝重的走向了临江小屋，直接又翻上了阳台，双手抱臂的站在阿米拉娜旁边。

“小姑娘送魔界去了？”

“嗯。”加叶放开了环抱着的双手，扶在阳台栏杆上说，“我可以问你些事吗？”

“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是不是在有意监控我？”

“什么意思。”

“之前在卡安镇，我做什么都恰好撞见你，这很难都用巧合来解释吧？”

“我是守护卡安镇的使徒，必须监控任何一位潜在危险分子，有问题吗？”

“真的是这样吗？”加叶扭头转向阿米拉娜，略带一丝愤怒的看着阿米拉娜。

“哦，那你认为该是怎样？”

加叶冷笑了一声说：“接近艾克斯诺家族的后人，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阿米拉娜一听转身就进了屋里，加叶跟着进了屋里，加叶挡在阿米拉娜面前拦住了去路。

“你说实话，回答我啊？”

“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呵呵？”加叶抓住阿米拉娜的手臂说，“那我父母的死亡谁来负责？我童年的不幸就这么被你一句话——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轻描淡写的略过了？”

“你父母的事情我不知道，别问我。”阿米拉娜甩开加叶的手就要离开。

加叶再次拦截说：“我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管后果如何，今天就是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父母。”

加叶抓住阿米拉娜双手说：“快告诉我上一次执行任务的使徒是谁？跟你说话的使徒又是谁？！”

“你。。。你都看到了？”

“快回答我！”加叶冲着阿米拉娜吼着，愤怒的加叶脸上显出了魔龙的鳞片，嘴里的犬齿比人形更长。

气出龙吼的加叶跟阿米拉娜角力着，僵持在客厅里，加叶张口就要咬阿米拉娜，被阿米拉娜一手钳住嘴巴。

半魔化状态的加叶头上生着黑色龙角，背后长着尾巴，蓝色鳞片从脸上冒出，黑色利爪，抓破了阿米拉娜手上的皮肤，猩红的蛇瞳恶狠狠的盯着阿米拉娜。

怒发冲冠的魔龙失去理智似的疯狂冲着阿米拉娜啃咬而去，加叶已经不再思考什么战斗技巧，完全靠着本能的杀戮天性宣泄着心中的情绪，恶魔疯一般的撕杀让阿米拉娜见识到了传言中的凶狠。

魔龙像狩猎一般伏在对面的地板上与阿米拉娜对峙着。

“不敢回答吗？冷血的‘工具’呀。有时候觉得你们还真可怜，没有任何感情，体会不到苦乐。什么为了善良正义？机械的任务罢了，还不如我们恶魔。明明辨不出黑白，却垄断着道德标杆，把真正公义之士打成叛徒。”

“你们掌控话语权编造的传说，给我祖先戴上了不忠义的叛徒之冠，让三界的物种都信了你们的谣言，攻击厌恶我们一族。我八岁就失去了父母，童年在各种霸凌与恶言中度过，你们根本就不明白被所有路过的同类非同类唾弃一口的痛苦。我带着满身伤痕与仇恨长大，眼里只有愤怒，脑海里只有复仇，从来没有享受过他人口中的快乐。真正践行公义的使徒，竟然被一群自诩正义的‘工具’污蔑作恶人，什么光域生物？我看你们本质也不过是‘邪恶’的造物！”

“够了！我没法评判艾克斯诺尔之事。但你所认为的也不过是带着立场的不公之言！”

“不公之言？！呵呵呵哈哈哈哈。”魔龙发疯一样的笑着说，“嗯呵呵呵哈哈哈。”

加叶忽然停止了疯笑说：“要么告诉我害死我父母的使徒是谁，要么杀了我，不然我不会停止复仇！”

魔龙又扑了上来，阿米拉娜跟加叶扭打在了一起。阿米拉娜费劲力气把加叶压在桌子上，死死扣住不让加叶动弹，加叶拼着力气反抗着。警卫队的使徒力量就是出奇的离谱，魔龙那么大的力都能勉强压住。阿米拉娜刚恢复的伤口突然疼了起来，并未痊愈的阿米拉娜内部伤口被强大的力撕裂开，嘴角冒出了金色血液。

阿米拉娜扑在了加叶身上，费劲全身力气压住了狂暴的魔龙。

“。。。你为什么不用你的十字剑杀了我？！你现在跟我展示自己的善良同情又有什么意义？！”

“我明白。。。物种善恶没有绝对。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我。”

加叶猩红的蛇瞳变回了宝石般的蓝眼，明黄的光线反射出眼角溢出的泪花。这双眼，好像沉在水里的蓝晶。

“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虚伪的同情心。”

阿米拉娜第一次看见恶魔这种冷血物种流露真情的眼泪，也许自己之前的认知确实错了。眼前的这个恶魔忽然情绪崩溃似的，落下了连串的泪水，浅浅的伴着呜咽。

加叶浅蓝色的眼睛透亮纯净，像精细打磨过的蓝宝石，被泪水没过的眼瞳，高亮清澈，不亚于稀世品质的珍宝。阿米拉娜看着加叶这双瑰丽又带着痛苦哀伤的双眼，不由得一手抚上了加叶的侧脸。

魔龙的黑爪一把甩开了阿米拉娜的手，加叶很不喜欢的拿开这让他觉得虚假的安慰，闭上眼，侧过脸的宣泄着一直以来的伤痛。

阿米拉娜把加叶脸掰了回来，突然朝着加叶吻去，吓得加叶瞪大了双眼，一把推开阿米拉娜。

“你发什么神经！”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只是看见人类是这么做的。”

“。。。。。。你。。。离我远点。。。别学人类奇怪的行为。”加叶话音刚落，转身就跑出了门。

夜晚的凉风带起加叶一头浅蓝长发，风干了流尽的泪水，吹干了长久以来流过的鲜血。那一刻，加叶脑海里想了个疯狂的计划，他沉溺在复仇的深海中无法逃离，只能在蓝色的深渊里下沉，直到尸骨埋在海底里的最深处。

此刻，阿米拉娜转变了放弃任务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衍生出了同情，还是因为跟加叶接触以来对自己三观认知的重审。阿米拉娜想弄清楚艾克斯诺尔当年为什么放弃如此大好前途，为了去拯救那些天人认为的蝼蚁，去拯救这些落于法则给予的苦难沼泽的生灵是不是有意义？自己一直以来的所行是不是真的帮助到了生灵，难道真如加叶所言，伪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