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阿芬姐正这么语气平静地说着,忽然就伸手去摸纸巾。一抓抓了个空,眼泪就直接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她赶紧又抓了一把,这下把一筒纸巾都拿了过来,一张纸刚沾上脸就湿透了。
我趴在前台的高台上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摸她的手。然而这安慰太无足轻重,她的眼泪就那么哗啦啦地往下淌。我赶紧绕过柜台来到她身旁,想抱抱她。看她没有转过来的意思,只好半搂了一下她的肩,再摩挲她的背,希望她能好一些。
“带我的两个儿子太难了⋯⋯你也知道,他们一待在一起就要打架。在外面对谁都好,都温和客气。可是一回到家里,就像两头狮子,能打个天翻地覆。”她一边说着一边擦眼泪,本来就有红血丝的眼睛这时候整个红了起来。
门面上还有经过的行人,商量着要不要来咨询,看前台这个样子,都犹犹豫豫的。阿芬姐碍于还在工作,只好勉强压抑自己的情感,低声跟我说着:“小儿子也十八岁了,宿舍那边说不能继续住了。昨天和林姨,也就是我死去老公的妈妈商量,她们家空出一间房,能不能让一个儿子搬过去,好把两个人隔开,叫他们不要再吵了,房租我来付。我知道她一直讨厌我,但是毕竟是她亲孙子,希望她能对孙子好一点。可是昨天她说那间房已经租给别人了,租给她女儿的⋯⋯不是丈夫,她女儿是有丈夫和孩子的,但是很早以前就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我当年怀孕的时候就有了⋯⋯算是她的情人吧,她们家很乱的⋯⋯”
我帮她拈去粘在脸上的纸巾碎屑,听阿芬接着说:“我看她说的时候也有点不好意思,她就跟我讲,让你儿子过来吧。我问她,那个人会搬走吗?她说不会,那我儿子住哪里呀?她就说住客厅。我想住客厅怎么能行!我们家不是说没有地方住,而是我不想两个儿子打架呀!我们不是像乞丐一样求她施舍一块地方⋯⋯毕竟是她孙子呀⋯⋯总比那男人亲吧?”
我抚着她的肩,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芬苦笑了一下,握起笔,准备继续做繁复的账目。笔尖抖了抖,接着说:“我昨天当场就回绝了,怎么能让儿子住客厅呢?其实我昨天有点生气呢⋯⋯”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义愤填膺地点点头:“肯定生气呀!”她冲我笑笑,又看看本子上一条一条的账目,笔尖又抖了抖,依然没有写出什么。
阿芬眼睛直直地盯着账本,我瞄了一眼时间:“可以下班了,走吧,回家去吧。”
“你先回去吧,我把这一点对完。你先走吧。噢,对了,要给儿子打个电话问问他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