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阳
——散淡文人的心绪
暖洋洋的秋阳一手托腮，安逸地斜卧于瓦蓝的天上，遥望大地的子子孙孙，脸上现出一副慈爱的笑容。
她的内心弥漫着一股劳碌、困乏以极的慵懒。好累吔！——这点闲暇真是来之不易呀！三百六十五天，终于能够坐下来小憩一会儿了。好舒服哇，太惬意了！她的双眼眯眯瞪瞪，似乎马上就要坠入那温柔的梦乡
滴水成冰的严冬，她要拼命地发光发热，以帮助飞禽走兽们抵御那直灌口鼻的暴风雪带来的酷寒。那是多么强大、残暴的对手哇！恶魔似的风暴肆无忌惮地撒欢，满世界里散播死亡的气息。钢筋铁骨的万吨巨轮被它毫不费力地举到浪尖，然后又恶狠狠地摔到谷底。高如巨人的高压线塔，被他轻而易举地撧成几截。高山峡谷及千古旷原，哪里都能听到他那粗野、狂蛮的咆哮。他呼啸而过，同时，把所有阻挡他前进的东西一扫而光。其凌厉的锋芒如刀似剑，森林，牧草，苔藓，地衣，……全被它割断剁碎，卷扬到了遥不可及的天边地头。他自诩是冬天里的至尊大帝，天王老子一样的大独裁者，世界上一切生命的主宰。我予我取，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他尽可以恣意而为。他只要轻轻嘘上一口气，所有的生物还不得立刻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阳光与风雪寒冬的斗争，相持相搏，坚苦卓绝，耗尽了她的全身的精力。她每天早早地起床，竭尽可能将自己的热量洒遍大地，好让万物能够借此撑过那致命的严冷。九九冬尽，她累得面黄肌瘦，完全脱去了丰腴、圆润的本形。
好容易熬到开春，太阳依然不得一点空闲。那些刚刚恢复生机的万物，仿佛嗷嗷待哺的婴儿，亟待阳光给他们奶汁、营养。她是天下动植物的乳母。她要想方设法让春风变得温暖、和煦，让山泉唱得叮叮咚咚，让柳枝吐出嫩芽，让小草泛出鹅黄，让蛰虫儿爬出地面，让桃红、樱粉烂漫于山山水水之间。
冬麦返青了，窜起一人多高。南风刮过，田野上弥漫着浓郁、醉人的熏香。农家老汉蹲在地头，吧嗒这旱烟袋。从那袅袅攀升的烟圈里，可以窥见其丰收的憧憬：烙上几张新麦饼吧，夹上几只炒鸡蛋，美不美，香不香啊？喔呀，鼻孔里已经闻到了那股诱人的香气啦！
盖房子、娶儿媳妇？进城逛金街、遛百货超市？到大众浴池痛痛快快泡个热澡？也学小娃子模样，跟老婆子搂到一块照个彩照？……
世间的一切，都让阳光骄傲、自豪。没有自己的一番努力，下界怎能焕发出这一派活泼、生动的盎然生趣？
夏日来临，气温骤升，鸣蝉与“伏蛉儿”最早叫唤起了燥热。没有办法呀，高粱、玉米、大豆、红薯……凡此种种，它们多么需要拔节长高、结穗灌浆呢？没有这个暑热，它们的“胖孩子”就无法坐胎、生长。无论闲人们如何厌恶、非议，阳光却为大自然神圣的传种接代，忙乎得流光了全身的热汗。
谁能理解她这颗滚烫、炙热的慈母之心呢？大约只有那些整日操劳、辛勤劳作的草民吧：草原上奔驰急驱、骑马放牧的牧民？庄稼地里大汗如雨、俯身锄草的田夫？鱼塘里立于船头、泼撒饵料的养鱼者？盐田里不辞酷暑、辛苦晒盐的盐工们？……
几只恋爱的蟋蟀在草丛中谈情说爱，其悠长曼妙的歌吟让秋阳心满意足。偶尔，一二片枯叶从树梢婉转飘下，无声无息地落于长椅之上、相吻相拥的情侣脚下。金色的斜阳，斑斑点点，散布在亭间、槐荫之中。黄叟白婆牵手沿河畔漫步。悠闲自得的钓鱼者，漫不经心地往水里抛撒鱼饵，钓不钓得几条小鱼好像并不搁在他们的心上。
水波粼粼，绿光盈盈，游船激起的波浪拍打码头木板。哗哗的水声如菊花一样，在人心里绽开一朵恬淡的愉悦。这是大自然的耳语。它在悄悄地跟你说：及时享受吧，这是上苍赐给人间难得的的幸福。你还企求什么呢？秋阳之下，辛劳过后的安闲不就是对你最大的回报吗？
天边澄澈净碧，几乎不见一丝淡云。秋霜把树木绿草染成一层层的橘黄、橙红。成熟、明快、晴朗、温暖、安闲、散淡，这——就是秋天的本色。
三家村弟子
2008年10月19日星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