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障,从前繁华的小城,如今断垣残壁。
谢栾立马站在城墙外,看着两旁的流民,心里不是滋味。
城门咔咔落下,一队人马来到谢栾面前,领头的大将自报了姓名:“恭迎御史大人,在下玉门边将毛淐。”
“毛将军,匈奴人何在?”谢栾问道。
“回御史大人,七日前,匈奴人已经撤离此地,据探子回报,匈奴人延北而去,恐怕是回了自己的地盘。”
“回了匈奴?”谢栾听着很泄气,“毛将军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毛淐字字有力。
“好!咱们这就启程,定将胡人,杀个片甲不留!”
夜空,今夜没有月亮,而是满天的繁星。
西门念月推着轮椅,走在铺满碎雪的石板台面上,这里的天,常年下雪,这石板台面,远远看去,仿佛陡峭山崖上伸出的一根舌头。
西门念月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五星逆行守太微,月贯天庭中。”
“五星逆行守太微,月贯天庭中,必是天下大乱。”一个苍劲的声音接下了西门念月的话。
西门念月一回头,只见一位满头银发身着道袍的老者背手而立。
“师父。”西门念月冲老者问候道。
此人正是西门念月的师父,中原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江湖人称日月长。
日月长来到西门念月身边,长吸一口气,叹道:“抬头仰望星空,万物生灵如此渺小,纵观万物生灵,那些在我们心中萦绕不下的,真的值得那么在意吗?”
西门念月听着师父的话,思考良久,半晌,轻声道:“师父,是想让念月放下仇恨吗?”
日月长叹了口气:“万念随心……也许,等有一天,你会明白!”
“报——”
八百里加急,从西面而来。
皇帝瘫坐在承明殿内龙椅上,血色白绢散落在地。
“三万精兵,全军覆没,三万精兵……好你个岚公主!”皇帝恨得牙痒痒。
冯万天捡起地上的白绢,这是一封血书,是谢栾兵败之时磕破手指写下的血书,全书描述了十日前,跟着楼兰公主献上的张掖涿邪山形图,三万大军走进沽月峡,却被伏军引拉哈河水灌入沽月峡,水淹大军的情形。
“陛下……”冯万天硬着头皮,试探性喊道。
皇帝抬眼看了眼冯万天,又恢复了那股威严状:“召集百官,上朝。”
群臣的议论纷纷,有人主张兵伐楼兰,有人主张进军匈奴,有人主张休养生息,还有人主张议和。
“够了!”皇帝发怒道,“曹丞相何在?”
冯万天回道:“回禀陛下,你忘了,曹丞相解官居丧……”
“传,赶紧派人给我传!”
“不必了!”声音来自大殿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子妃谢皇后被丫鬟搀扶着迈步走进大殿。
“你来干什么?”皇上甚是不悦,从来女子不干朝政,是高祖皇帝留下的规矩。
“曹光礼今日进京,已经被我扣押下来了。”
众人哗然。
“大胆,谁让你这么做的!”
谢皇后示意丫鬟,丫鬟将手里的托盘呈上,冯万天连忙接过来,转呈皇帝,皇帝拿起托盘里的白绢锦书,展开阅读,只见他眉宇之间,怒火凝聚,“啪”一声,摔在桌子上,起身离开了朝堂。
冯万天连忙跟了过去,众人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承明殿内,时常传出咳嗽声。
谢皇后在门外听得真切,急急忙忙想要进去,被冯万天拦住了:“娘娘,陛下说了,谁都不见。”
“混账,连我也敢拦!”谢皇后心里很是不愉快。
冯万天连忙赔笑:“皇后娘娘可就别为难小的了,只是陛下亲口交代,小的不能不……再说,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娘娘进去,又是何苦……”
“正因为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本宫才要进去,有什么困难,本宫也不能让陛下一个人扛着。”
谢皇后又要硬闯承明殿,冯万天吩咐下人道:“来啊,送娘娘回去。”
“你敢!”
两边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突然有太监高喊:“皇太后驾到。”
太后下了步辇,众人忙停下争论,给太后行礼。
“你们这是在吵什么?”太后道。
“皇太后,我只是想见一见皇上。”谢皇后道。
“皇太后,陛下吩咐,不想见任何人。”冯万天连忙解释道。
皇太后迈开步子,朝承明殿走去,冯万天没敢拦着,皇太后道:“想见皇上,还不跟着朕?”
谢皇后心中一喜,迈碎步跟了上去。
承明殿内,皇帝席地而坐,神情颓废,见皇太后进来,打起精神,行礼道:“儿皇见过母妃。”
“本宫以为,是多大的事,就能让你如此颓废。”皇太后不悦道。
“是儿皇无能。”皇帝道。
皇太后径直走向南墙,墙上挂着一柄镶红宝石的雕龙剑,她轻轻取下挂剑,“哧”一声,拔出剑柄,端详了好一会,缓缓道:“这是高祖皇帝用过的御龙血剑,当年高祖皇帝从一布衣出生,南征北战,攻入咸阳城,退守蜀中,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直逼项羽乌江自刎,后人只看到了高祖皇帝的功成名就,却没人记得在功成名就之前,他能忍受多少常人无法忍受的苦难,高祖皇帝生平史迹,你可记得?”
“儿皇当然记得。”皇帝恭敬回道。
“和高祖皇帝的困难比起来,你所面对的困难有几分?”太后问道。
皇帝摇摇头:“不值一提。”
太后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帝道:“儿皇明白。”
皇太后转身领着皇后离去,刚过了殿门,她突然停住了,背对着皇帝道:“朕并不相信曹光礼会有叛逆之心,可关乎皇权的事,多一分疑心总是多一分安全。”
“谨遵母后教诲。”皇帝回道。
长安城东的内府天牢,曹光礼再熟悉不过。
只是以前他是站在牢门外的那位。
如今牢门外站着的,却是当朝太尉谢耿达。
“我一直视谢兄为我官场的知己,却没想到,你对本官是恨之入骨。”曹光礼道。
“我没有对你恨之入骨,只是,你不死,我们不会安心。”谢耿达道。
“我们?都有谁啊?”谢耿达闭上了嘴,没有回答,曹光礼继续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担心我阻碍了大皇子继承大业。”
“曹大人是个聪明人。”谢耿达道。
“如果我说,洛阳古道行刺一案,是我救了大皇子,你肯定也不会相信。”曹光礼道。
谢耿达冷笑道:“我当然不相信,谁不知道,你曹光礼做事,无利不起早。”
曹光礼哈哈一笑:“没想到,我曹光礼的名声已经坏到了如此地步。”
谢耿达反问:“那你以为,你的名声,应该有多好?”
“的确不会太好,”曹光礼叹道,“官场几十年,没有点尔虞我诈,恐怕我早就不在人世。”
“你知道就好。”谢耿达道。
“彼此彼此,谢太尉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汝记粮行去年秋天,曾经卖给楼兰二十万担粮草。”曹光礼道。
谢耿达脸色一变,恨恨道:“曹丞相知道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吧。”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道理,我懂。”曹光礼道。
谢耿达道:“所以,你真是不想活了。”
“你以为,就凭一封书信,皇上就会相信你们,杀了我?”曹光礼反问。
“从汉阳郡到长安,不过十余日光景,可你偏偏走了整整一个月,还是在我叔父中了奸人之计后,你才出现,你说,皇上是会怎么看你?”谢耿达道。
曹光礼嘿嘿一笑:“这么看来,我要说我被九煞门故意拖延了一个月,你肯定也不会相信了?”
“那得看皇上相不相信!”谢耿达信心十足,“有反叛之心的人,就是不死,也不可能再回朝堂,皇上一直不肯见你,这不正表明了皇上的心思?”
曹光礼点头承认:“看来皇上的确是伤透了心。”
“这下知道害怕了吧?”谢耿达得意道。
曹光礼摇摇头:“谢太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若是别人状告我曹光礼,我也许真是死路一条,但是偏偏是谢家,那说明我还有活路。”
谢耿达倒是挺感兴趣:“哦,此话怎说?”
曹光礼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不想大皇子继承皇位?”
谢耿达道:“那还不是因为袁皇妃那个小贱人。”
“你以为咱们的皇上,真是一个好色到忘了大局之人?”曹光礼道。
谢耿达没有言语。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皇上喜欢袁皇妃,仅仅是因为她不是谢皇妃。”曹光礼转了一圈,缓缓道。
“你这是什么话?”这看上去的确不像一句逻辑正确的话。
曹光礼道:“谢皇妃,上有姑母魏太后,下有大皇子刘行,三公中有你谢耿达,叔父谢栾,九卿中和谢家有裙带关系的就有四人,外有上将军谢本华,如果你是皇上,你会怎么想?”
谢耿达耸耸肩:“能怎么想?咱们谢家为朝廷鞠躬尽瘁,出人出力,皇上应该感激才是。”
“是吗?皇上若真是感激,何至于想要废立太子?”曹光礼的话语一点都不客气。
谢耿达没有回应,曹光礼继续道:“你别忘了,这大汉的江上,姓刘,不姓谢。”
谢耿达感觉脑袋“嗡”一声响,他一直以为,谢家的势力,是整个朝廷最为稳固的,却没想到,皇帝的心里,原来是这层想法:“可是……可是……”
“可是,若皇上真想除掉谢家,也并不是难事,为何能对你们一忍再忍?”
在曹光礼面前,谢耿达就像赤身裸体,有什么秘密都一清二楚,谢耿达的确是想问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咱们的皇上,是个孝子,恐怕哪天魏太后驾崩之日,便是你谢家当红到头之日。”曹光礼冷冷道。
冰凉的地牢,谢耿达却满头大汗。
“所以谢太尉,我是要感谢你,此次我曹光礼是落在了你们谢家手里,若是落在别人手里,我恐怕早就被问斩了,皇上他恐怕最不想看到的,是让刘家的三公全变成谢家的三公,我若死了,再没有人能牵制谢家,唇寒齿亡,你们这是要逼着皇上动手除掉谢家?”
谢耿达再也笑不起来,他低垂着头,良久,突然,他抬头,又恢复了从前的自信:“曹光礼果然是曹光礼,本官差点上了你的当。”
曹光礼听着。
“你故意夸大其实,无非是想让我救你出去,若说你说的一点道理也没有,也不尽然,若说除了你,皇上就找不到力量牵制我们谢家,你就大错特错了,你曹光礼走了,皇上自会扶持下一个曹光礼,你可知道,雁门关的轱轳将军,最近和皇上走得可是亲近,轱轳将军已经请命,从雁门调遣一半铁鞋军,进攻楼兰,为死去的三万亡魂报仇雪恨。”
“轱轳将军?”曹光礼愣了一下。
“怎么,没想到吧?”
曹光礼没有言语,突然手伸出牢门,揪住谢耿达的衣襟道:“谢兄,我要见皇上,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只要让我见到皇上,老夫一定答应你,帮助大皇子上位。”
“后悔了?”谢耿达嘴角一阵冷笑,“晚了!”
谢耿达挣脱开曹光礼,朝门外走去,曹光礼像个疯子一样在牢房内大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谢耿达……”
谢子妃最近到承明殿走得比较勤快,今夜又亲自下厨,炖了参汤,给皇帝送来。
“子妃啊,你觉得,这轱轳将军情愿攻打楼兰一事,到底是真心,还是另有目的?”皇帝问给自己捶背的谢子妃道。
“子妃不敢妄言国事。”谢子妃道。
“朕恕你无罪。”皇帝道。
“陛下有满朝文武的建议,还需要我这个女子家的意见吗?”谢子妃道。
“满朝文武各执一词,朕想听点新鲜的思路。”皇帝道。
“那子妃说了,你可不能责怪子妃啊。”谢子妃的话语略带撒娇。
“那是自然,说吧。”
谢子妃想了想,道:“轱轳将军能在此时站出来为皇上分担,是件好事,只是,打楼兰要紧,防着北方的匈奴人更要紧,若是雁门的军队抽调一半,匈奴人从北方攻进来,恐怕长安城就危险了。”
“子妃所想,真是朕所想啊。”皇上拉着谢子妃的手道,“玉门的守军受到重创,几尽全灭,你叔父已身先士卒,我在想,东部太平,为今之计,只好调你堂兄谢本华的齐鲁大军西进,去补了玉门关的窟窿,同时从东南各方驻军中抽调一半,部署长安以北,以防止西域诸国和匈奴人再次作难。”
“到底还是陛下思虑周全,臣妾看此法甚好。”谢子妃附和道。
皇上双手抱着头,沉思着,夜已深,承明殿内依然灯火通明。
这天下,原本是天下人的,但现在是刘家人的,国破山河之时别人可以带着老婆孩子逃离长安,可他刘家人不行,他一旦丢掉了老祖宗留给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这天下就再无他的容身之所,他的下场只会比一个普通老百姓更为悲惨。
相信它不一样,高智商强逻辑不套路,请给我也给你三万字的相识机会。
二十三年前的一次杀戮,他失去了母亲,留下唯一的线索,便是兰芷凝香,层层迷局,牵扯大汉,匈奴,西域,楼兰,杀手组织,叛乱臣子,谁忠谁奸,孰是孰非,谁才是局中人,谁又能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