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一月六日下午三点你在做什么?
热带的风啊,它有着暖洋洋的慵懒气质,即使是在一天中最精神的早晨。当我从睡梦中醒来,前天晚上的熬夜和奔波依旧余倦未消,揉着惺忪的眼睛,看见阳台的门开着,风卷着窗帘进来,一股温软的气息在房间里游走。
我头一次在带着异国情调的热带房间里醒来。房间的地上铺着咖啡色的实木地板,一张挂着蚊帐的中式大床摆在中间,旁边是一张小一点的单人床。靠着另一边墙摆放着书桌,靠椅和冰箱。即使放下这么多家具,房间仍然宽敞有余。
风从阳台进来,在房间里悠然穿行,带动阳台的窗帘摇晃,妖娆。
哦,阳台,我跳下床赤脚走过去,撞见满眼的绿意葱葱。这实际上是一条长长的通阳台,每个房间之间只用齐过头顶的木栏隔开。如果仔细的话可以听到邻居们的聊天。
记忆深处关于热带的印象在这个阳台上慢慢复苏。那是王家卫的电影《阿飞正传》,阿飞去菲律宾找他的生母,他走在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里。还有那些文艺得起鸡皮疙瘩的台词。
“十六号,四月十六号。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
有好几个夜晚,我和X坐在阳台上,用刚买的一把广东制造的水果刀切芒果和柑橘来吃(我们从家里带的那把被机场没收了)。
有时我们泡上一包包装上全是高棉文字的方便面,吃起来还有冬阴功汤的味道。我们猜附近可能有座寺庙,因为每到夜幕降临,便会传来连绵不断的诵经声,盖过了知了与虫鸣。
热带地区的国家大抵都差不多的,都长着大片大片的芒果树,棕榈树,绿色茫茫的热带丛林,都有着寺庙,咖喱和冬荫功。
一月份正值我们的冬季,也是柬埔寨的冬季,如果硬要说他们有冬季的话。但是在这里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夏天,是我不曾有过的夏天。
我没有赤着脚在家里的地板砖上走来走去,我没有人字拖,没有挂着纱帐的大床,我也没有冬荫功味的泡面。
热带的夏天有不一样的气味,绿棕蕉影,热风拂面,每个人都那么瘦,黑,还有宽宽的额头。
在最温暖的海南,也有着这所有的东西,但是还是不一样,也许是因为语言和文化的熟悉让人无法彻底的抽离。
阳台的门打开时,撩动的窗帘在风里沙沙作响,纱帐也跟随着轻舞起来。从栏杆的间隙里可以看到楼下的泳池,X正在游泳,她像鱼儿一样自在灵活的翻转。泳池边的躺椅上,一个赤裸的大胖身躯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死掉了一样。我一直关注着那身躯,过了很久,她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屁股,一只蚊子不幸中掌。确定她只是在晒太阳后,我也可以放心地去玩了。
寂静的午后没有一丝声音,像王家卫的电影。
比起游泳,我更喜欢呆在房里,看风,看风景,或者赤着脚走来走去,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从房间走到厕所从厕所走到阳台,享受着双脚和地板的亲密。
因为风,我会记得这个异国的午后。那是二零一六年一月六号下午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