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初见
黎明,雾还未散开,悠悠地笼罩着这宁静的村庄,炊烟袅袅,朦朦胧胧,一旁的田地里,叶子上沾满了晶莹的露珠,随着清风,微微颤动,滚下来的水珠,轻轻滴落在土壤里。
不多时,太阳露出了小半个脸,吹散了雾气,整个天地变明朗了,公鸡,狗都也醒来了,一阵喧闹,叫醒那些孩子们,吃奶奶早已煮好的饭。
这时的太阳很好,不像中午的烈日,炙人,也不像夕阳,染了万物黄昏,让人徒生烦躁,忧郁一天又要过去。这时的人,也分外心清明净,笑画在脸上,橙红的阳光斜照在脸上,只感到分外温暖,像妈妈的手轻轻抚。
这少年已经走在路上。无心留意那美景,他要去集镇给母亲买药。焦急写在他坚毅沉重的脸上,也嵌入他那匆匆的步伐。他要穿过村庄,走一段树林的路,到达大柳树旁边的河边,解开绑在柳树上的绳索,撑着小船,过了这大河,再走一段路,才能到到集市,回来时,怕是中午了。
他蹲在河边,洗脸,望着河里自己的影子。
那是一张方正的脸,带着刚毅,带着正气,带着疲倦。
这一次,一定要把母亲治好。
他抬了抬头,又一把清水洒在脸上。
未来,一定很好!
一定!
一阵波浪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
……
太阳更高了,整个露在天空,橙红的光也变了明黄,照得运河的水波光粼粼。
一艘朱红的大船,行驶在这河上。
这船大的离奇,本不应是行驶在河里的,更不会来这里。这河是多年前的运河,荒废多年了,平日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小货船。
又要搬家了。
她望着船头的大旗,图案中间一个大大的“雍”字,那是她父亲的称号。她蹲在船头,看着劈开的河水,两岸翠绿的垂柳,像那随风撩动的柳须一样,心里莫名的一阵烦乱。
从小开始,就不断地搬家,皇帝的命令到哪里,父亲就去哪里,带着一家。走这条河,是父亲为了避开众人的眼光,升官调迁,位高权重,别人看到的都是好,风光,羡慕,嫉妒。又有谁知道她多么想留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编织自己的家,享有那亲昵的温软悠慢。
不知不觉,自己也长大了。越来越少伙伴了。
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突然不想看这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湖水。
她扭开头。
……
看到了一张坚毅的脸。
他们的眼光如同闪电,碰撞在了一起,瞬时天地一白,除了两人,什么都不存在了。这一刹那,仿若永恒。
船还在开,两张安静凝固的面孔隔空对到了一起,而隔空的距离,又仿若不存在,彼此的呼吸声,睫毛的微颤,被清风吹动飘扬的绫罗丝带,都是那么清晰。
这世间,只听见船轻轻破开河面声音。哗啦…
他们很认真地看着彼此。
以后,会相见吗?
世间万物太多只有一面之缘,你可曾记得哪一瞬间折下的枝叶,是什么模样?
你有没有曾经很认真的看着一个人?
你有没有终生永远都不愿忘记的感觉?
永远。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一瞬间你印在我心中的样子。
他站起身,望着渐渐远去的帆。
“我不甘心。”
默默地,他攥起拳,心中腾起炽热的火焰,会再见的。
对着那明黄的太阳,青翠的柳,还有那河。
我也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与你相见
…………
落榜少年
时光飞逝,如同运河里一日一日载过的船,转眼间过去五年了。运河被国家重新启用,刷新河底,链接南北商运,两岸不断繁华起来,集市、街市如雨后春笋,蜿蜒在运河两岸,岸旁栽种了很多不同的树木,竖直的白桦木上挂满了一个个红色的灯笼,晚上时候,便点亮起来,红烁烁的,像神明的眼睛;栽种的柳树长得更大更密,每到黄昏傍晚,柳树侧就聚满了人,说书的、饮茶的、戏曲的,多聚于此,各显神通,好不热闹。
少年长高了很多,他正走在前往书院的路上,说来福到,自从五年前他从河对面的坊市里求来了药以后,母亲的病就一天一天好转,常年卧榻的重病竟然好了,母亲不光站了起来,而且和平常人无异,干活更胜从前了。
而少年的父亲也从远方的军队退役回来了,和母亲在运河侧租了间坊市,做起杂货的生意。借着全家团员的喜气,生意竟也是顺风顺水,一天比一天丰实起来,厚实的父亲和灵通的母亲珠联璧合,在坊市不光生意好得很,就连名声也慢慢传开。
少年家里自然盖了新屋,大院子的红木府邸亮堂堂的代替了以前低矮的茅草屋,府邸前后花红柳绿,近亲们也都住了过来做活。平常里孩子们在院子里嬉嬉闹闹,大人们各自做着活计,好一番幸福景象。
少年成了家里的少爷,从小懂事的他并没有被这繁华迷失了双眼,而更加勤奋努力的读书,终于考上了运河城新建的书院,乡里邻居,远近亲戚,纷纷夸耀,真是人中之龙啊。
少年轻轻走在乡间的路上,这又是一个清晨,路上没有人,天略微阴沉,在这夏日里,没有太阳的早晨清凉了很多,远处朦朦胧胧的围绕着一圈雾气,耐心看去,有几分氤氲的味道,像一片仙云?
少年抬头看看天空,在他心里面,有一个曼妙的身影在天空一片云彩下笑着看着他,他很想念她,他觉得自己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她重逢,告诉她自己心底的话,五年过去,感觉没有减轻丝毫,他摸摸自己的胸口,有时候总会隐隐作痛。
他很久没有开心的笑了,他低下头,地上是一道道车子压出来的辙痕,繁杂而凌乱。他知道她生于权贵,聚万千荣光于一身,他记得那艘船是多么豪华多么美丽,她身上的绫罗锦缎又是多么的闪烁,他还记得那一面旗。
而他呢?
没有人知道,他如此用力读书不是为了似锦前程,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只是他自己清楚,只有读书,考学,才能拉近与她的距离,只有读书!
不知不觉,他走过了一片片乡野,穿过树林,过了运河上的桥梁,已经走到这青砖青瓦的书院门口。
书院里人头攒动,每个穿着青布衫的学子或坐在青石台上,或隐没于密林间,背诵着,朗诵着书篇,这时候夫子已经不再教学,让大家各自温习内容,准备大考了。
书院门口的青竹高耸着,随风摇摆,毕业的大考,临近眼前。
考上,就是龙,考不上,是鲤。
每个人都想成为龙,每个人都有自己非考不可的原因,他紧紧握紧拳头,他的心头闪过一个身影,那个倩影,正蹲坐着,张开大大的如水的眼睛,望着他。
这一天终于来临。
夫子将学生们聚在一起,叮嘱大家,不要紧张,尽管施展所学,相信自我。而后,一辆辆马车将学子们接走,送往省城的考场。
悠悠荡荡的马车上,颠颠簸簸,他的脑海里还是昨夜的场景:临行前的前一夜,父亲母亲提前结束了坊市上的活儿,给自己做了一桌的好菜,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好好考。
父亲的眼神是那么火热。
他站在大门前面,考场在一个官府府邸里,檐牙高啄的建筑青红色相间,两只威武狮子坐落在门前,大门上雕刻着张牙舞爪的龙,在云丛间瞪大了那双威严的眼睛,审视着一波又一波来进入考场的学子。
他想起五年前的那个河岸,他想起那张面容,那个眸子,他想起渐渐远去的船,他想起靠着柳树站起来的自己。
他想起,缓缓站起身的自己,紧紧攥住拳头,那河面波光粼粼。
我也会成为了不起的人!
他踏进了考场,一只小鲤鱼进入了命运的锦囊。
试题一张张发到每个学子的手里,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每个人的内心都不同,有的坦然,有的紧张,有的严肃,有的放松。笔尖匆匆划在纸上,考场里宁静可闻,只有偶尔挪动的椅子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对于少年来说,题目已经进行了千万遍温习,前面的题目都如水到渠成,他的表情如水,心头却绽放开一丝丝笑意,这次的考试,正如他意啊!
最后一题。
“谈谈你毕生的追求。”黄色的考卷慢慢绽开,竟是这八个大字!
一道惊雷划过他的内心!
走出考场时,他眼睛里似有水花溅出,他回头望了望那条依然飞舞的龙。
满卷谎言!
他知道此刻的他毕生的追求是什么,但是他不能写到纸上。
他又不确定他毕生的追求到底什么,他也不明白。
那张牙舞爪的龙冷凝着面孔,双眼威严的光如同透视了他的内心。
……
几月后,金榜昭示,没有他的名字。
他落榜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乡间。
风声细语很快传遍了运河畔。
这一天,他坐在运河畔,静静看着来往的船只和忙碌的人们,柳叶随风飘摇,扫过他的脸颊。
他抬头看看天,阳光明媚,没有云彩。
“我以后,也要成为这般的凡人吗?”
父亲母亲阴郁的双脸,那些风声细语不用听,他也清楚得很。
对不起,父亲,让您失望了。
对不起。
“妈,我想离开这里,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不行,我和你爸已经决定了,再考一年!”
再考一年!
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了,是吗?
一艘艘满载的船,从他面前游过,不停息的过去,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恍然若梦
秋日枫叶纷纷,少年背着书箱,穿着青蓝色的布衫,行走在求学的路上。
那是一座远近闻名的书院,数千学生聚集于此,有要准备考第一次的,也有考了很多年没有考上的。犹如一群小鲤鱼,大家都努力着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也这般。
一个夏天的整顿,他已经恢复了很多,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而澄澈。看着路旁抽出来绿油油的麦芽,他随手采下树木的叶子,揉碎之后,丢在空中。
被揉碎飘落在空中的叶子,偶然之间就失去了生命。
他的心头没有闪过红色的靓影,他已经把她深深地埋在了心里,她就像那只采撷叶子的手,从他的躯干上,采走了什么,揉碎了,漫不经心地洒在空气中。
书院周边很贫瘠,没有什么梅兰竹菊,没有小桥流水。低矮的民房座座落落,烘托着书院的大门,远远望去,不缺威严。
英才书院!培训鲤鱼们跳龙门的好地方!
他目光陈静,时间随着他的步伐流逝,他毫不在意,他一步步走到早已分好的住处,放置下书箱里的生活物品,背起书包,前往指定的教室。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百人的教室,教室里正面挂着四个血红的大字——天道酬勤!
他看着正在互相介绍的同学们,细细的听了听他们讲着过往的经历,他心里静如无风的湖,脸色没有变化,默默走到后排中间无人的座位上坐下。
要在这里待一年了。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多想什么,命运其实挺好的,妈妈的病好了,爸爸也回来了,家里的生意那么好,有钱。考上了光宗耀祖,有个奔头的前程,考不上也未必差,跟着父亲做好生意,也能享个富贵的人生。
如果不遇到那个女孩,这一切都将变得很简单。
呵呵,毕生的追求。
正在少年摇着头感叹自己奇特的心和命运时候,两个女孩在他身边坐下,临近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书衫的圆脸女孩儿,身上不时发出花朵一样的清香。
女生,似乎教室里有很多女生,他意识到,原来在其他地方,不同于运河城的地方,很多女孩子也在学习和努力追求自己的未来呀!
他偷偷看了女孩子一眼,圆圆的脸,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浅浅的酒窝,真可爱。
看到她,他心中的联想和感叹戛然而止。
一位老学究,来到教室里,甚是威严,滔滔不绝,介绍大家来这里的情况,书院的愿景,大家需要遵守的规矩,惩罚制度。
少年觉得很快乐,他开始对这一年的苦读产生了期待。很热烈。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偷偷将纸条递给了身边的女孩。
女孩子抬起头,看了少年一眼,摊了摊手,扬扬眉毛,少年赶紧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女孩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在扉页上写下了她的名字,字迹工整秀美。
“梨白。”
“你呢?”
他在下面写下了他的名字,略显惭愧,字迹歪歪斜斜。
“少年。”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笑了起来,她笑得清秀甜美,他笑得歪扭可爱。
两个名字隔着一条白色空隙对望着,就在印在扉页上的那一刻起,也印在了他们的心上,印到他们人生长河里,印在他和她的灵魂中。
这一切,他们还不知道。
这,就是他们的初见,安静,偶然,散发出一阵阵小鹅黄花儿般纯洁恬淡的气息。
……
老学究让大家整理桌子,然后都走出教室,自由组位,很多积极的同学将前列的座位一扫而空,他看了看教室,静静的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女孩儿眼睫微微闪动,偷偷瞄了少年一眼,低下头。
就这样,他们成了同桌。
苦读的生活很安静也很忙碌,大家都因上次的失败充满了再次挑战的力量,努力奋战着,期待下一次的成功。早修、上下课、晚修、吃饭、睡觉,一切按部就班。
而他们却成了班级里最特殊的一对儿——他和她也很努力,却又生活学习得比别的同学有趣的多。
前面的生活正常有序,上课、写试卷、对题、对答案、互相请教,而似乎是从一个苹果开始,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情景。
她给他带了一个苹果,塞到他的抽屉里。
他开心得拿起她给的大苹果,红彤彤的。他大口大口的吃着,每咬一口,就有一下脆脆的响声。她看着他吃苹果,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两人从一起学习,到分享生活中的东西,好吃的、书、作文、故事。
灿烂的笑,充实快乐的,简单生活。
然而,苦读是非常枯燥的,分心是不可准许的,一些情绪也慢慢在他心中积累。
不知道应该说是聪明的还是笨的他,明确的觉察到自己对她的依赖,很明显的就是学习的时候总是想着她,以致于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似乎也有这种情况。
开始时候,两人都没有说出来,却在学习生活中出现了一系列的摩擦,她怪他太唠叨,他怪她不努力。
有一次,因为学习,他非常生气得用拳头锤了她的背,后面的同学都惊呆了。她吓得像只小猫不说话,一动不动。他想离开她,他觉得依赖不是件好事,他觉得分开也许会让两个人学习更好。
然而,这个世界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冥冥之中是由各种因素加上你的内心才能决定。
这一次,他们窝在一起,在自习课新奇地看她的朋友从远方邮寄来的信件,窃窃笑笑,恰好被老学究抓了个正着。
他们被分开了。
他被调到了另一处,而她独自一个人在一个位上,贴着厚厚的墙,蜷缩着,低着头,低着头,低着头,全班都是两人同桌的情景下,她仿佛是被放逐了。
看着她自己窝在一角上,他心如针扎,他看了许久,没移开眼睛。
他写了一封厚厚的“请愿书”,两页纸张,数千字,洋洋洒洒,真情肆意,阐明两个人在一起是好的,会让学习更好,保证不再出现以前的那种场景。
老学究完全预知了事情的走向,他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知道他们在一起会影响学习。但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少年仿佛触动了他什么,他答应了。
“行,你回去,把梨白叫过来。”老学究平和的对少年说。
他跳跃着,飞奔着,回到教室里,毫不在意同学们的眼光,把桌子搬回到梨白身边,梨白抬起头,不可思议的光芒从眼中闪出,她,开心极了,似乎从来没有这般开心过。
她去了老学究教导室,他恰好有事也过去,一个作文上的难题。
推开教导室的门,他看到他的女孩儿,那个叫梨白的女孩儿,耷拉着头,脸通红通红的,无精打采,老学究正翘着腿,手里持着一壶茶,眼里露出严厉的光。
他不知道老学究说了些什么。
他心疼了,他决心,想办法让她勇敢起来,就如他一样和老学究不卑不亢的交流。
……
日子如流水一般一天天过去。
不知道从哪天,因为什么,在高高书架遮挡的桌子下,他拉起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两只紧握的手伴随他们走过后面苦读的岁月。
两人陷入安静的幸福当中,一种私密的、神秘的、让人心痒的感觉从两人心中诞生,而更深层次的词语来描述,应该是相依为命?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他不曾想过。
而她,只是温柔的陪伴着他。
但他知道,跟她一起很快乐。
她也是。
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奇特的另一面展现了出来,一边当别的同学问他们是否好的时候,他予以否认,一边紧握住她的手突然举到她的好友面前。
他和她在食堂门口相遇,因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她踩了个空,崴了脚,他心里非常想背起她送她回宿舍。嘴里却大声说:
“我不背,我崴过脚,你自己能站起来,没事的,一个星期就好。”
然而他看着她被别的同学背走,又被其他同学带着去治疗,他心里泛起阵阵酸意。
可笑的少年。为何不,好好看看自己的心。
而她,从来不曾用语言或者文字表达出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占有。
……
后来他们变得更亲密了。
他毫无遮掩的将自己的一切告诉她,过去的,运河畔,喜欢的女孩儿……
而她,只是静静的听着,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丝哀怨,然而她什么也没有说。
一年很快,小鲤鱼们又一次奔赴龙门考场,看看谁跳得高,看看谁跳过去。
两人被分在不同考场。
考完每一场,他们都会回到彼此身边,分享着他们的经历。
她偷偷跟他说,考试的时候她来事情了,流了好多血,幸好穿了条黑色的裤子。担心自己没有考好。
他默默听着,然后说:“没事儿,会很好的,考完了就不要想了,后面我们一起加油。”
就这样,在吱吱呀呀的考试车上,两人紧密的坐在一起,让这一段时间静静走过。
又是一个夏天来临。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丰收了呢。
梨白。
梨白之恋
考试之后,少年回到家中,父亲母亲依然很忙,他独自看书、游玩。
他来到运河畔,坐在大柳树边上。
柳树垂及地面的柳枝随风飘荡,柳叶不时扫过他的脸颊。
他突然想起,自己没有什么朋友,在这悠悠假日里,竟无人邀约,无处可去了。
不,还有梨白,她是最好的朋友。很想念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运河里的水慢慢涌动,河面上的水不时鼓起一个个水包,包里倒映着不同的世界。
重修的生活,明明刚结束不久,却觉得很遥远。
那艘朱红色的船,在他记忆中,就更遥远了。
张榜的日子来了,参与了考试的各家各户一起前往坊市中央,去看那聚集了万千荣光的金榜,金榜上的名字究竟有没有他期望的那一个,有了,笑,翻天的笑;没有,哭,跪地的哭。
或者沉默。
少年便如此,第一排第十名,当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榜单上的时候,他心头轻了很多,却没有笑,他的脸色如此陈静,好像榜单上的名字与他无关。
他的眼光搜寻着,当他在一个角落,倒数第四排的倒数第五个,他看到了“梨白”。
他心头如同被倾泻下来的阳光洗礼,他的脸上,笑开了花,他疯的叫了起来,跳了起来,疾跑着向家的方向冲回去。
管他旁人眼光,管他旁人欢喜哭泣,管他山花烂漫,管他晴天瓢泼大雨!
这世界很开心的一件事,就是旁人都以为你因此狂喜,而你因彼狂喜,而这个中奥妙,你又不相与人说,那么,你就是独享这个完整喜悦的人了。
少年的家里变得喜气洋洋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少年金榜题名,一时间,这个道喜,那个送礼,少年的父亲母亲高兴的合不拢嘴,这真是光宗耀祖的天大喜事哩。
少年,我们办个状元宴席吧,你的好多叔婶姑姨还有邻居都想一起给你承风!
少年拜拜手,不用了,待到他日真成事时再办吧。
说罢,他转过身,走出了大门。
又是一个好光景的夏天,要是在海边,乘着夏日的风帆,在澄蓝色的海上,在那雪白的浪里,和期待的人一起乘风破浪,欢唱舞蹈呐喊,是人生最快活的光景了吧!
而少年的眼前,只是这条河,说宽也宽,容得下四五艘大船并行,只是河畔那繁华热闹的盛景,让他的心不能安宁。
“少爷,有你的信!”这一天,他安静的走进家门,管家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个洁白的信封。
他满怀惊讶的撕开信封,把合在一起的纸张展开。
谁会给自己写信呢?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信件呢!
清秀工整的字迹,熟悉的字迹。
少年:
我看到榜上有你的名字,很开心。
我想进齐州学府。
陪我去齐州特试吗?
梨白
梨白,是梨白的信!
齐州,好啊,去齐州!
一瞬间,他的心中生出了闯荡天涯的感觉,而且是和他最期待的人。
他执笔,伏案。
那抹红色的靓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心中。
……
马车飞驰在郊野的路上,少年坐在颠簸的车里,一手撩开车窗的围帘,静静的看着树木因快速变成的残影,远方的田野辽阔无边,田畔的小屋飘着缕缕炊烟,还有一些勤劳的人在天里耕作着。
他想起小时候,陪母亲一起去江洲看望父亲的场景,也是坐着马车,一路疾行,他如梦一般欣喜的看着窗外。
那时候,他的梦想,是闯荡天涯,做一名侠客。
他知道,从运河那天起,他的梦想发生了偏移。
梦想也是会改变的,是因为做侠客,那么没有情意,那么遥不可及?
而此刻,他只想变成一只蝴蝶,乘着微风展翅高飞,立刻和那个叫梨白的女孩,相会。
齐州驿站,车马喧嚣,他下车时,那个一身白色的女孩子正笑盈盈得看着他,她合着双手,静静地站着,等了很久了吧!
这是他们书院后的第一次相会。
他觉得齐州的世界很新奇,外面世界的气息比运河让他舒服的多,更让他豁然开朗的是,他长久期待的人,就在他身边了。
齐州比运河要大的太多,建筑巍峨风格厚重,浓墨一般的历史韵味从建筑、雕塑和更加磅礴的整体气象里散发出来;坊市上也是热闹,不同的口音吆喝着不同的美食,走一走,尝一尝,新鲜出炉的嘞!饰品小玩意儿更是琳琅满目,女孩子用的发卡、首饰、头带、挂饰布满了一个个木制的架子;更有很多手艺人展示着那些神奇的技法,捏糖人,武技杂耍,雕塑雕刻,篆刻印章,大展书法。
梨白说,她也是第一次出来。
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共同欣赏着美好的世界,他们之间的语言不多,却似乎共享着彼此的眼睛、鼻子和耳朵,亲切的感受到对方心里的感觉。
他们赶到齐州学府的时候,天至晌午,学府的管事给梨白一个牌子,让她明日凌晨过来参与特试。
梨白说,我听说齐州有万亩梨园,我们去那里走走吧。
少年摊摊手,走。
两人来到梨园中,梨花开在清明,这时的梨园,渺无人烟,花已落去,一个个鼓鼓的小疙瘩从开花的地方莽莽地坠着。
两人,从一个枝桠,走到另一个枝桠,从一棵梨树,走过另一棵梨树。
梨白,你为什么叫梨白?
两人坐在一棵梨树的枝桠上,少年望着梨白甜美的脸,问。
因为我生的时候,就是梨花即将要开花的时候,奶奶给我起名梨白。
你呢,你为什么叫少年?
少年是我自己改的,我原名,鹏。哈!我现在就是鹏之少年。
梨白笑了起来,少年也笑,两人的身体随着笑语摇晃,脚丫儿在枝头乱踢。
少年拉起了梨白的手,如同在书院的日子。
他们面对面站着,少年双手执着少女的双手,他看着梨白睫毛微颤的眼睛,嗅着梨白散发出的清香,红霞蔓延的俏脸,他情不自禁的闭上双眼,轻轻地将梨白拥入怀中,吻向那点柔软的、甜蜜的唇。
天旋地转,忘却一切。
甜蜜,柔软,美好,舒适,心动,永恒。
漫天的纯白的梨花盛开着,花瓣不时地从空中飘零,旋转着悠荡在两人的身旁,他们拥抱着,闭上眼睛,一粒发着白光的种子从两人拥抱亲吻的缝隙掉落,没入大地。
他们都没有看见,那粒种子的存在。
更不会想到,有一天,这粒被遗忘的种子,会是梨园中最美的盛开。
躁郁之心
爱是什么?
爱是最内心底里,一瞬间的悸动和颤抖,和反复拷问自己是否爱的那份疑惑。
这是少年想念运河畔女孩时写下的话语。
他发现,他对梨白没有这种感觉。
梨白给他的感觉只是特别自然的亲切,跟她在一起很轻松,很洒脱,然而却没有那种撩动心神的憧憬。
所以他觉得这不是爱。
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给爱下了定义,他不满足和梨白的爱,他还想追求更多的很符合当年那抹心意的爱。他更不知道,爱不能定义,爱和爱是不一样的,更何况的,面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爱。运河畔的女孩子,和梨白,不同。
少年迷失了方向,当他年少时,他觉得自己的梦想就是闯荡天涯,做一名侠骨柔情、拔刀相助、锄强扶弱、潇洒自然的大侠;后来,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和那个坐在船板上的美丽公主相见。
而今,他不知道自己前往何方,尽管他已经考上了国府学院,全国最好的学院,毕业要么为官,要么为师。
这两个似乎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就是那个他自以为的爱,他要找到自己内心最初的悸动。他开始搜寻资料,寻找“雍”字号的大官,去寻找那个他过往多少次魂牵梦萦的女孩。
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的方向。
可这对梨白来说,是一场灾难。
每当少年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她都用心陪伴着他,而她越用心,少年越狂躁,少年总是毫不掩饰对她的厌倦,和对那个心中莫名未见人物的向往。
尽管他们也花时间彼此浇灌,共度很多美好的时光,但美好和梦魇,每一次都纠缠着。
她已经不记得,少年在日记上写下了多少次,躁郁的话语;她已经不记得,少年在多少次美好过后,迫不及待的离开她;她已经不记得,少年多少次,说,分手吧。
她深爱着他,她知道少年的苦楚,她知道没有方向是多么的痛苦,她知道自己不够美丽,留不住少年的心,她知道,自己比不上他那个心中的影子,她知道每次躁郁的笔记后面,少年总会有积极的话语鼓舞他自己,尽管他的笔记里,很少有她自己。
每次被说分手,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被撕去了一块,她拿起风笛,独自去小树林练习,一遍又一遍!她跑步,跑的大汗淋漓,跑得喘不过气。
当她欣喜的,把练习过无数次,特别好的音乐吹给他听时,她看到的是他脸上陈静的略有不耐烦的样子,当她变瘦的身材更好的自己呈现给他时,他还是会嫌弃哪里。
可是她愿意等待,她认为,他最核心的地方不会改变,他永远是那个心地善良、坚毅的少年,他永远不会丢下自己,他总会找到方向。
那是一个雪日,他们一起去了汉王墓地,大气、苍凉的郊野,横断峻削的山崖间,汉王给自己建造了一个自然的墓,墓地幽深而神秘,苍山连绵,两人行走苍山,鹏之少年和梨白。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爱,在这一瞬间,穿越了千年,穿越了亘古。
那是少有的,少年没有躁郁的,说出糟心话语的一次出游,他也记得,两个人爬在最后的台阶上,匍匐着敬仰着那帝王严肃的巍峨身影。
她记得,在山顶上,少年扫开一片雪,写下她的名字。
然后不久之后,他又提出分手,她又泪流满面。
就这样,反复着,多年。
她无数的流泪,他无数的大展自己的骄纵之气。
第三年,她的眼睛坏了。左眼失明。
他仿佛觉醒了,他带着她去齐州,去江洲,去各个地方求医,她觉得,尽管眼睛坏了,可是好开心。
他为她做了很多事情,他小心得捧着她得病的眼睛亲吻。
一只眼睛看不见的她,神采飞扬。
当她的眼睛被告知可以被治好,她接受治疗的时候,他又变了回去。
少年自私的去寻求他认为的爱。
扔下她一个人去治疗,只有她母亲陪伴在她身边。
这个神经大条的少年,有时候你都忍不住愤怒的跳起脚,要扇他几次耳光。
你说他漠不关心,但他后来每次见到梨白都会仔细的打开梨白的眼睛。
你说他爱惜,他又很不耐烦的离开梨白。
我只能说,他无可救药了,他病入膏肓了,他被恶魔迷失了,他被欲望带到魔的彼岸。
这个时候,少年最需要一个导师,可是骄纵之气让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建议。
这又是一个胆怯的少年,如果真的勇敢,去追求你认为的所谓的爱啊,他又不知所谓,每天只是抱怨,把抑郁之气写在日记上,然后再给梨白看。
而梨白依然相信他,在等他。
如果这都不算爱?
如果你看过诛仙,你会喜欢碧瑶还是雪琪?
分崩·离析
毕业那年,少年选择了去远方做事,梨白选择了继续进修。两人第一次分开,相隔几千公里。
临走时,梨白把自己全部的积蓄给了少年。
南方的世界多繁华,脚步匆匆,手腕抖动,每个人的心和身都在不停的忙碌,为这繁荣世界增砖添瓦。从另一层面说,把这繁华世界的管子插在自己身上,自己接纳营养的同时被无限的抽取血液和时光。
少年很快融入其中,凭借他的坚毅和聪明,在远方很快做出了一番成绩,他很得意,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一般人,只要有机会,他就能证明。
这一年夏季,梨白跋山涉水,来到几千里外的远方,来找他。
此时,他事业繁忙,此时,他依旧不认为梨白是他永恒的爱人。他耐住性子,接待了梨白。但又耐不住性子,将一些恶言倾洒到梨白的身上。
在有限的美好里,两人撑着伞,静静坐在草坪上,一起吃摔开了的椰子里雪白的果肉。
之后,他将梨白赶走。
像狗一样。
然而,梨白依旧没有改变对他的期待和爱,她相信,他会回来,会回到他心的最初。
直到,他找了另一个女人,他无情的给梨白写信,说我们结束了,他找到了爱。
梨白说,她对他的感觉,从那一年伊始改变。
梨白瘦下去了,梨白不知道生命该怎样度过,原本,他是她的方向,她只能每日跑步,爬山,求精力疲惫的自己,能够大汗淋漓的解脱。
她把所有的苦楚倒灌在自己心里,她去了少年家里,把少年所有的笔记收集到自己身边,她给少年写信,哪怕没有回音。
只求少年的回心转意。
她最伤心的时候,少年开心地陪着另一个女人。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新的女人,并不是他的选择。在他内心里,那个叫做梨白的姑娘,才是时常出现的影子。
可是他想体验一番,他有欲望,他不甘心,因为最初的那个影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确信自己不能够见到了。
她蹲坐在船的甲板上,望着河里波动的水流,她心头万绪,她身上的绫罗飘荡,她偶然抬起头,恰好和少年的眼睛相望。
真美的女孩。
他看着她的眼睛,他觉得她也会喜欢上他。
那时他直觉,今后他们会相见,他认为,她是命中注定。
少年合上自己的回忆,苦涩的摇摇头,也许只是错觉。
过了年,他回到家里,与梨白见了面,然后不多久又走了。
事业上发生搁浅,他接连换了几份工作,做的都不错,可以他都选择了离开。
因为那时对少年而言,方向和感觉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浪费时间。
陆陆续续,他又和梨白见了几次面,梨白每一次都温柔的对待他,不同的是,梨白的话越来越少了,最后缄于沉默。
梨白也会偶然问他,如果我有了喜欢的人,你会在意吗?
少年连想都不想,摆摆手,你有了喜欢的人,尽管去,不用管我。
梨白在不同的时间里,问过了几次。
都是同样的答案。
时间就这样过去啊,到了第二年。
这一年的少年,变得不再那么张扬,而这一年的梨白,脾气一天比一天糟糕,她会对着少年吼了,而少年不再吼回去,他竟然退缩。
少年又一次去了远方,他的才能再一次显现出来,又做出了一番事情。那一天,少年内心悸动,他不知道为什么,他颤抖,直到回到家,打开那封迟来的信。
少年:
我有了喜欢的人
我们分手吧!
梨白
噢,不!
少年的心,那只他自己亲手加了层层禁锢,层层包装的心,又在外面加了层层的锁的心,突然爆裂了,所有的外壳爆裂开来!
梨白,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错了!全错了!都错了!
他大口喝着酒,跪在瓢泼大雨里,眼泪连串滴落,瞬间被雨水冲走,流到不知道何方。
……
曾记否
梨园少年
轻拢她的身躯
千年古墓
拥吻于侧
高山雪地
轻写她的名字
曾记否
轻吻她失明的眼睛
神彩飞扬的发角
哭泣哽咽的拥抱
临别时所有的积蓄
曾记否
相伴一年
那红彤彤的苹果
紧握的双手
共同执笔
休戚与共
曾记否
那隔岸相关的名字
清秀工整
歪扭可爱
的
梨白
和
少年
……
少年放弃了眼前一切,他选择回到她的身边,他愿意永生和那个叫做梨白的女孩在一起。
可女孩说,晚了!
不用奋斗了,我已经奋斗完了!
少年像狗一样,哀求。
如同梨白那年像猫一样,哀求。
梨白所有的语言,就像少年的以前。
少年说出自己以前所有的错,那些以前他认为理所当然对待梨白的方式,现在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折磨他的心神。
梨白说,早在做什么!
少年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他却已明白因果轮回。
什么是爱?
何必问出来?
何必说出来?
更何必,定义出来!
你的心里都是答案。问出来,说出来,答案就没了。
……
永恒,再见
已经过去多年。
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他已经是中年,沧桑的皱纹爬上了他的额头,白色的头发点缀着故事的结尾。
少年开了一家书馆,名叫“自然”,自然书屋外面载了很多竹子,还栽了不少兰花,兰花盛开,竹子摇曳,牌匾又用了篆刻的字体,想必喜欢读书的人,也额外喜欢这一番高雅的景象。
少年坐在书桌前,他低头看着一本书,手边有一壶茶,细细品味书里的内容,和书中的灵魂交流,恍然从书中世界出来时,他便品品茶,看看馆里的客人。
客人们,各有不同,有孩子,有少年,有中年,有老人,有创业者,有成功者,有失恋失意失败者,有云淡风轻人,有执着内心人。大家看的,都是书,只是不同的书里,也有不同的话语和道理让他们感悟。看到大悟时,这一本书,便会买下来,带在身边,时不时翻翻看看。看到动情时,便到少年这里要一杯清水,一壶茶,或者是一壶老酒。
这一日,来了一名中年女子。她高雅美丽,端庄有大家风范,身上的绫罗锦缎飘飘。
她眉头紧蹙,走到店里翻起一本书,又放下,拿起另一本书,又放下。
似乎都不合她心意。
“先生,有笔墨吗?”这女子走到少年面前,轻轻问道。
少年看了看女子的面容和风度,他忽然觉得很熟悉。
“有。”少年将笔墨和纸张给了女子。
女子走到木桌旁,轻轻坐了下去。
展开纸张,挥洒笔墨,似是做了一首诗。
“遥望昔年轻狂时,漫卷情爱多如沙;不知年少醉心魔,籍此又伤痴心人。”
落笔,“雍凤凌”。
“老板,来一壶烈酒。”女子将龙飞凤舞的诗递给少年。
“雍!”少年持壶的手猛的一颤,他的眼角瞥见了这个极少见的姓,他的内心仿佛被猛锤敲击,那埋藏在亘古的情感喷涌而出!
酒壶旋转的落在地上,碎成千万片,辛辣苦涩的酒水顺着地板的缝隙蔓延。
惊讶了读书人,惊讶了女子。
片刻后,少年拿了一壶最烈的酒,将女子带到楼上,坐在竹畔,不远处,是船来船往的运河。
“你记得我吗?”少年问女子。
“不认识你,从没见过你吧?”雍凤凌略感奇怪的说。
少年倒了一杯酒,给女子执一杯。
一饮而尽。
“我记得你,那年你乘着朱红的大船,从这运河上经过。”少年抹了抹嘴角,指着窗外的运河,笑着对女子说道。
“那,好像是很多很多年前。”女子想起了什么。
“是啊,你的船上还挂着名号——雍!”少年接着说,一边给自己倒满酒。
女子拿起酒杯,轻饮了一口。
“我想起来了,那年是父亲被调到齐州的场景,我们全家搬过来。那年我10岁。”女子遥遥的望着运河,眼光穿透了几十年。
“那年父亲升官了,我却不怎么开心,因为好不容易才交了很多好朋友,好不容易才熟悉了生活,一搬家,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雍凤凌将眼神转过来,看着少年。
“所以你蹲在船头,看着河流?”少年转了转手里的酒杯。
“是啊,我看到河里自由自在的鱼,我真想像鱼一样,无拘无束。我在岸边看到了一个少年,他眼睛很清澈,身上粗布衣服,我想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一定是比我幸福的,我看着他,很羡慕他,很想跟他打个招呼。”雍凤凌眼睛里露出奇异的光芒。
“那就是我。”少年举起酒杯。
…………
少年一饮而尽。
竹子随着风,轻轻摇曳。
少年站在书馆门口,看着那渐渐远去,朱红的身影。
…………
“砰!”一根棍子猛地砸到他脑袋上。
“别傻了,人家都走远了,快来吃饭!”
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叉着腰,怒视着他。
像梨花一样白。
还散发着阵阵清香。
他转过身,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笑容。
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