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之为国人所爱,入诗入画,由来已久。晋人王子猷爱竹名言:"何可一日无此君"。宋苏东坡更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文与可画竹,创墨竹之体,其后历代不乏大家。吴镇丶石涛之笔墨,意趣冠绝当世,启发后人。郑板桥画竹,名声之大,妇孺皆知。国人爱竹丶画竹,蔚为风气,实出自然。竹之为物,其形美,其神清,其格高,拟之可比君子丶雅士。艺术家观之于目,寓之于胷,形诸笔端,跃然纸上,传竹之神,以自娱,以自况,抒情解颐;流传社会,悦人眼目,骋人心怀。
当代书画家张昉,喜竹丶画竹,弱冠即成癖好。外师造化,追摹古人,深察细悟,浸淫笔墨,数十余载。心源独得,机杼自出,终成正果。
国画造型之血肉灵魂,实乃为画家历练有素之笔墨手段,及高雅修为之个性胸襟陶铸之所出。观赏张昉所画之竹,其成功所在,其一为笔墨的成熟,其二为造型的独特,其三为意趣的高雅和情调的豪放。
竹有自己的独特形态丶神韵,巧秀挺拔,优雅可人。画家欲写其形传其神,"富潇洒之姿,逼檀栾之秀,疑风可动,不笋而成"。绝非表现山水及其他花木之勾皴点染,拙笨方硬之笔墨技法,以及工笔的慢条斯理,大写意的狂怪粗率所能奏效者。必须摒弃复笔重勾,积墨罩染,点厾皴擦的现成技法,重建一种专用的笔型墨意。否则难以表现竹子巧秀丶清净丶挺拔丶干练之形神。观张昉的墨竹作品,下笔成型,五墨俱显,浑然天成。完全是写出来的效果,但又不是古人总结的所谓:竿如篆,枝如草,叶如真的机械套路。
"妙悟者不在多言,善学者还从规矩"。张昉几十年来,刻苦锤炼着画竹专科的笔墨技法,他从赏鉴摹写前贤大家的经典之作入手,窥察门径,体悟心得,并且始终把握着一条原则:"宁可十年不得正法,也不学一日野狐禅"。避开野怪俗滥的省劲路数。並且对古人丶名家的学习也不盲目,而是遍观精选,边摹边思,学其长处,取其独到,为我所用。终于在画竿画枝画叶的各项专用笔法丶墨法上领悟掌握了属于自己独有的技巧。观张昉的墨竹作品,笔锋犀利遒劲,笔笔成型,不浮不躁,不薄不弱,圆润洒脱。墨以笔显,水墨交融,干湿燥润,恰到好处。所谓笔精墨妙者是也。
竹之为形,巧俏奇纵,坚韧挺拔,婀娜多姿。其性高洁灵秀,神清气爽,恬淡幽逸,超凡脱俗,清新高雅。文同《咏竹》诗有句云:"帷幔翠锦,戈矛苍玉,虚心异众草,劲节逾凡木"。画家要为竹造型传神,除具备"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的精妙笔墨功夫外,作者如无匠心独运之修为,其作品也不会有出神入化之魅力。笔墨传神,应意在笔先。对画面的经营造型丶置阵布势的功夫,是保障气韵生动效果的又一关键。张昉经长期观察揣摩而悟出:眼中之竹,並非胸中之竹,胸中之竹又非笔下画面之竹。
画家为竹造像,画面构图的意义,是为了寓意于物,立像畅情,以竹喻人,借以展示人的内心之美,思想情感境界之高。所以师古人丶师造化,都是以师我心为主宰的。不发展古法,不改造物象,被动地重复古人与机械地描摹自然,都是徒劳而无意义之举,而达不到我写我心的目的效果。欣赏张昉的竹画作品,其特强的抒情性会迎面而来。除固有的传统上的清雅幽逸之趣外,更加彰显出来的画家的主要格调意境是当代人的豪放之情,及灵性的解脱丶心境的自由。其所能达此效果的原因,皆归于其独特笔墨技法的表现能力,以及物象造型和画面经营的立意匠心。
研究张昉的画面会发现其不同于前人及当代的诸多方面。如粗细竹竿的有机协调的组合,交叉关系丶角度位置的经营。他所布置的每一幅画面,都是极有讲究丶极富变化和耐人寻味丶值得啄磨的一局棋阵。留空作眼,疏密虚实,黑白布局,无懈可击。其对粗竹细竹在同一画面中的合理搭配丶有机处理,是既见胆识又极缜细的创意。
其对竹叶的造型用笔及组合布置,也是按自己的意象原则,改变前人的现成经验及生物形态的自然规则。在极力规避自然主义和过分程式化丶图案化的图式效果上,付出了心力,因此而达到了独具的赏心悅目。
对其作品的最终品评,重点应是其意境和趣味上的非同流俗与有别传统的新意独到。在感受其作品的既清雅又豪气的强烈艺术效果的同时,便可以了解并承认张昉這位新时期的文化人,是承续传统而又不囿于传统的思想者,是有大境界和高修养的画家。他的墨竹,没有避世的幽静,但也不是入世的狂躁。而是表现着一种居现世而得解脱的自由豪放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