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团岛
团岛是我到青岛工作时的第一个居住地,在这里,我度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一年里,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光阴似梭,弹指一挥间。
经历了樱花盛开,暖阳温煦的春天;经历过海风徐徐,清凉无比的早秋;也经历过浓雾如烟,细雨霏霏的初冬。最难忘的是岛城的夏天,炎热,潮湿,海滩上布满了游泳嬉戏的度夏的人。
由于距离上班的地方比较远,来回又是靠乘公交车,所以,夏天是最难熬的时候。乍一上公交车,便浑身汗如雨下,恍如沸水里游动的鱼,有一种快要被煮熟的感觉。
一年的时间里,团岛给我留下了太多记忆。那些快乐的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幸福时光,那些失意时借酒浇愁的暗夜,那些思乡时午夜里孤独的汽笛,还有那些落英,那些春花,那些秋雨,那些冬雪,那些泪,那些笑。
终于要走了,我的团岛。
一个人静静的收拾着不多的物品,听着陪伴我度过了大半年时光的音乐,往日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浮现。伤感的旋律不住地提醒我,我还是一个孤独的旅者,一个无人相伴的旅者,我在路上,尽管已经不再年轻。能带走什么呢?那些美好的时光?那些快乐的笑?那些心动的泪?那些孤独无依的长夜?摊开的包袱,只能放进几件平常衣物,却放不进些许的温柔。怎样倾诉,对谁倾诉,这些琐碎的日子,这些伤感而又苦闷的日子。
苍白的灯影里,只有我一个人,默默的折叠着衣物,准备前往下一个驿站。音乐依旧,岁月不再。此刻的你,是在梦里,还是在牵挂着我?如何收拾行囊,如何收拾孤单的心情,明天又将奔往哪里。亲爱的,原谅我,我永远也不能释放的心,只会把伤感传染给你,让你跟我一样,不能释怀。可是,除了你,还会有人这样的理解我么,理解这样一个本真的我?
常常在想,变得和别人一样世故真得很难么,和别人一样世故不好么?已经老大不小了,怎么总是让别人责备自己,怪自己不谙世事,怪自己不合群,怪自己个性太强,怪自己不好沟通,怪自己不易接近。其实,每每面对这些的时候,我也是在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别人太苛求,还是自己真的有问题?有问题的话,又是什么问题?太单纯?太简单?自视清高?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太固执?太看不开?抑或是目下最流行的话语,“太傻太天真”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于是,终日迷茫着,终日思索着,终日就这么在无所事事中忙碌着。难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千古难破的谶语,真的就是应在自己身上的咒么?果真如此,那是天意,如果不是,那就是一个用一生来换取的天大的玩笑。苍天应笑我,此心何寄,此情何依?
记得么?那一次兴冲冲的回来,到得门前,才发现忘记带钥匙,那种沮丧,还有电话中那爽朗的善意的笑;记得么?午夜的海边,凉风习习,酒后一个人独自的漫步;记得么?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孤独的晚归的人,徘徊在清亮的街头,迟迟不肯归去;记得么?那些倾诉的电话,那些无法排遣的心情。其实,记不清有多少次,就那么灵犀一般的感受得到你的想念,那种固执的思念,每每都是那么灵验。只有你知道那一个最真实的我,所有的外表都是为了拒绝,所有的强颜欢笑都是逢场作戏,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心。
入夜的团岛,海面上灯光迷离,海风阵阵,路灯下,偶尔有人行色匆匆。快要春分时节的团岛,海风已经不再有凉意,满面而来的是舒适的温馨。真得很希望,这样的风儿能带给和我一样的人们些许温暖。给一点希望,给一点活下去的力量。
记得曾读过的两首词,一首是辛弃疾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另外一首是蒋捷的“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是时代和所处的氛围叫词人深思人生的无奈,命运的无常,感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几千年过去了,每每读起仍然会有强烈的共鸣。
也许,变化的仅仅只是时间,人世沧桑,内在的东西只不过是在延续着重复,重复着延续而已。芸芸众生,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阴差阳错,机遇往往是在瞬间花落别家。
于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感叹也罢,自怜也罢,都如耳边的风儿,霎那,不知所终。伤心也好,狂喜也好,其实,还是要重归于虚无。《红楼梦》有语“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那个时候的土馒头里还有一个囫囵身子,现如今,一缕烟,一捧灰,身前身后,万般寂灭。
真的要走了,我的团岛,这一次与往日的告别不一样,可能要很久,也可能会是永远。可是,你的海浪,你的晚霞,你远去的帆,你鼓翼而飞的海鸥,你轻盈飘逸的流云,还有深沉激昂的汽笛,还有温柔湿润的轻雾,更是那些娇艳的樱花,真的叫我割舍不下。
再见了,我的团岛,带走的是思念和牵挂,留下的是记忆和温馨。
请用你所有的好,所有的美丽为我送行吧,好叫我明天的路好走些。
2009.03.18夜 草成于团岛,是夜,收拾行囊,准备来天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