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何须望,万家未阑珊
冯徐奥
当风沙的软蹄踏破大汉的红尘,当悠远的驼铃叩响千年的回音,你缥缈的回忆可曾逐渐清晰?
当目光随春风越过了玉门关,当阳关到沧海浩浩万里的生灵顿时在挣脱,呼喊与沸腾,你是否记得起两个字?传奇。
我记得,这丝路。当睫毛拨开历史的风尘,当瞳孔看透岁月的篇章,我想我记得,这条于荒漠上奔腾繁荣不息的文明星河永不干涸。
何以传奇?
你或许会说,若无张骞,哪来西域凿空;若无甘英,何来大秦坦途。但丝绸之路的辉煌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年复一年,世世代代万千行者所不断踏足与创新而成的。胡天汉月,丝路繁荣,伟大时代伟大历史的传奇实是寓于千千万万个小人物的理想与奋斗中的。“苍茫沃野香犹在,漫道雄关影不孤”,这条路上不仅走着高僧鸠摩罗什,玄奘,法显,还走着许多以传教为毕生信仰的僧侣。这条路上有刚健有力的柘枝舞随着活泼的胡儿走进来,有华丽典雅的丝绸随着商人的驼队走出去。或通向未知的西域,或抵达神秘的东方,时代的翻涌与前进,文明的交流与碰撞,是由无数怀揣理想与冒险精神的商人,僧侣,学士所踏出的每一个第一步所铺就的。《河床》中写道“阔大的梦境有沸腾的细节”,每一处倔强不息的沸腾,每一双鲜血淋漓的脚掌,才是文明交流交融,丝路永不止息的力量源泉。
何以文明的星河?
“驼马声传玉门渡,汉唐之国到胡洲”。丝路传奇,源于中国,属于世界。世人曾问,“四矞”之外,何以“绝域”?“化外”之地,山河几形?那就勇敢去闯,向外看,向着未知的西域,向着“天下”的外延。星河不仅生于每颗星子的闪烁,其奔涌不息,更在于星光的流动,交融,各借光芒,交相辉映。曾有一层浓浓的迷雾,横于文明的东西两岸,在这头,我们自划“天下”“四矞”,称遥远的大陆那边为“泰西”;在那头,希罗多德眼里一片混沌的东方,是有着守卫阿尔泰山金库的雕头狮身兽和希伯波里安人奇异金苹果的神秘土地。终于,一次史无前例的冒险打开了那扇大门,一阵向往远方的疾风吹散了层层浓雾,汉唐的文明之风渡过玉门关,与迎面而来的胡风西教撞了个满怀。从此,佛道相融,成就“飞天”神话;罗盘火药,也可震彻亚欧。正因不同,我们彼此吸引,来自大陆那头冥冥的呼唤声,指引着祖先,启示着今人,要开放不要闭塞,要联结不要割裂,要探索不要驻足,要交流不要停滞。
朋友啊,于时间无涯的荒野上,你若还要向今时今日此时此刻问一句,何以传奇?何以文明的星河?那就请平静气息,聆听这时代的洪涛。
当漫步在大唐不夜城的人声鼎沸里,街上的白种人与黑种人,我看到他们热情的笑容像永不湮灭的灯火,如同文化交流的圣光在时间的长夜里从未阑珊。当中欧班列满载理想与机遇缓缓驶离,我看到他钢铁的脚踵下,软蹄踏过的古道蜿蜒向远方。亚欧人民,世界人民,以其汪洋般的伟力再塑这丝路的传奇。
当古筝的雅韵流转于莫斯科街头,当孔子的思想传播在中亚的沃土;当《基督山伯爵》的剧目吸引国人的目光,当埃及法老苏醒在上海博物馆。当文明与文明相隔千年而重逢,那星河,长辉依旧。
当黄沙早已埋没了古道的蹄印,当驼铃幽幽地飘入无声的风里,你清晰的记忆可曾缥缈不定?
但古道葬身处,钢铁呼啸过;驼铃湮灭时,春风绿沙洲。长安雁塔的晨钟永不沉默,希瓦古城的明月永不跌落,哈萨克草原的拂晓永不沉睡,威尼斯水巷的波光永不老去。孤城遥望之处,玉门关已不再荒凉。
只要世界人民创造的灵感不灭,丝路交流、交融、互鉴、创新的灵魂不死,那以和平与发展联结陆地上人们的向心力当然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