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父亲醉酒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幕---他摔倒在地,没有人来救他,他因中风而亡。我为自己这么想感到惊悚,转念我就逼迫自己想象他忽地从地上立起来,毫发无损。
我摸着父亲的身子,不敢过于悲痛,害怕像他一样抑郁而死,另一方面,我的眼泪早已提前流干了。
我从模糊的白纸窗户觉察到了外面清冷的蓝,呼呼的风声把门外的铁链吹得嗒嗒响,两片简单的木门也开始嘎吱嘎吱。
一开始只有风声,但不知何时,有隐约传来撞击木门的声音,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像是什么骇人的怪物要从外面闯进来。
一定是学校那些恶魔找上门了吧,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址,包括我的森亚,我也从未告诉过他。难道……难道是他们一路跟踪过来的,那么遥远的路途……但……事实摆在这里,我必须面对了。
原本跪在草席上的我立刻晃着身子站了起来,从灶台旁拿起铁棍,一边看着门缝的动静,一边捏着步子朝着门口慢慢移动。
我的身体在发抖,心脏砰砰地跳动,铁棍紧紧地握在手上,我决定一拼死活了。
我用棍子快速挑起门闩,门一下子裂开似的向两边展开,一阵大风我把的眼睛吹得眯了起来。
一个高大又胖的黑影冲了进来。
我拿着铁棍的手心冒着湿滑的汗水,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她挥舞粗壮的胳膊,我吓得踉踉跄跄摔倒在地。她的喉咙似乎发不出声音,我意识到了,她是哑巴。
她站着八字步,把手里的账本摊开,示意给我看,原来是父亲欠的房租。我祈求女人能不能给我些时日,看在我那死去的父亲的份上,女人才挥舞着胳膊离开了。
青绿的麻子丛被冻得发硬,我藏在里面想了一天,最终决定,如果女人再来的话,我就央求做她的“奴隶”。
后来女人来了,她提了一袋粮食给我。临走的时候,她把我的手夹放在她那胖乎乎的手掌中间,顿时,我感觉身体仿佛被灌满了清甜的水,将我内在的那混浊又腐烂的泥沙一冲而散。
我对这个女人产生了莫名的好感,那是一种朦胧的炙热……想要给她当牛做马。只有她记得我这个绿皮肤的小孩,她看我的眼神真挚,没有偏见。
这是我以前从未得到过的馈赠。那一刻,我觉得我不是一棵植物,或者蚱蜢,而是,一个有生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