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至少从时间上来看,此时已经算得深夜了。天空始终涂抹着恶心的暗红,像是臭水沟里锈红的水,令人作呕。这座城里的人是否还记得它本来的模样――包容着一切的黑与点点纯粹的亮,简单,却美到让人心醉。
霓虹灯此起彼伏的吆喝着,红的,黄的,紫的,……不停地改换着她自以为豪的妆容,妄图以此掩饰其贫瘠的内在,像极了影视中卖力拉客的青楼女子。
沿着堤坝上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阶梯走下去,选在离浪最近的一排坐下。骑了一整天的车,腰硬生生的疼,只得后仰着靠在背后的阶梯上,仰头看向那仍是锈红的天,没有星光,连月亮不知何时也退到了云层后。浪拍打江岸的声音很大,抑扬顿挫地,像是一首永不停歇且绝不重复的曲子,合着江风这股微凉的镇定剂,让你永远也听不腻烦,且往往能成功走进你的心里去,牵引出你的愁,再学梦貘将其囫囵地吞掉。
装有柴油发动机的采砂巨人,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我努力地回到记忆深处去要查个究竟,这才发现,从一开始它就小声地哼着那难听的催眠曲:轰隆隆,轰隆隆……毫不夸张地说这比我听过的最难听的曲子还要难听数倍,可从结果上看,效果却是极佳的,因此我冥思苦想不得其法,只能归功于有魔法作祟,窃以为得其要领,便对着江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到它出现到身前时,我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这能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竟像是突然凭空出现,用足以震碎耳膜的声音持续刺激着我,让我的思绪突然慌乱不堪,缺乏想象力的我脑袋里的碎片怎么也拼凑不出眼前应有的画面。满月的光终于穿破了云层的禁锢,一缕缕地铺洒下来,整艘巨船眨眼间便被嵌上了银边,我这才第一次将其看得真切,巨大钢板做的身体坚不可摧,老练且毫无迟疑地前行着,每一步都如开疆阔土般气势如虹,只需看一眼便知这是一个可以为之托付性命的强悍的勇者,无时无刻不沸腾着我的鲜血。
顷刻间,恰如从梦中惊醒后又不知何时再次睡着了一样,糊里糊涂的,待再次回神过来,那采砂巨人已经连声音都没了,消失得彻彻底底,像是一开始便未曾来过。我抬头看到那仍躲在云后的满月,只当是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