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孝期满,临行前夜,时宜与母彻夜长谈,听母亲讲述别人诗里的周生辰,“醉卧白骨滩,放意且狂歌,一匹马,一壶酒,世上如王有几人”。时宜眉眼浅笑,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我有一个自少时喜欢的人,除了阿娘,没有跟任何人讲过﹍﹍”。母亲打断时宜:“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两年前,我已亲眼所见。可你如此聪慧,应知此路行不通。你可曾想过坊间会怎样诟病你二人?各路藩王贵族是否会认为是崔氏和小南辰王府意在联手举兵分裂疆土?你可知若你二人在一起,天下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他们不会放弃一切重伤王府和崔氏的机会。”此时的时宜,已是泪如雨下,她缓缓站起,向母亲行了一礼,随后跪在母亲脚边,“女儿明白,女儿从未有过妄念,我知他已立下重誓此生无妻无子,女儿只是想陪在他的身边,只是在他身边就好。阿娘,就差一步,只这最后一步,如今婚约已废,求阿娘成全女儿这一回”。母女二人相视良久,“唉!罢了,为了崔家,我眼睁睁送走了你阿爹,看着你姨娘孤苦终生,又目睹了三郎和公主的爱而不得,如今只剩你。明日我就叫人着手南迁,你走吧!”时宜朝母亲深深一拜:“原谅女儿不孝,惟愿自今日起,自族谱出名,时宜,从此只是南辰王府的十一。”
转眼已过月余,自被杨邵截来南萧,今日已是最后一日,时宜与周生辰并排而走,出了龙亢书院的山门,来到江边,正欲乘船渡江,突闻震天脚步声传来,下一刻便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人说到:“周生辰,数年前与你一战,我数千将士死在南辰王军剑下,本以为今生无法报仇,没想到还能等到你只身来到南萧的一天,今日便取你性命,为我死去的弟兄报仇。”话音刚落,周生辰已飞身踢倒身后的数名黑衣人,时宜只感觉身上传来一股大力,随即便已被周生辰推到船上,随后,周生辰朝着船家大喊一声:“开船”。船已渐渐离开岸边,时宜站在船上声嘶力竭喊着:“师父”。周生辰转身又是踢倒数人“你师兄师姐就在江边等候,你先走。”时宜心知自己不会武功,留在师父身边只会成为掣肘,只求船家的船开的再快点,赶紧为师父搬救兵。船已行至江中,不料此时遇到一股暗流,纵然船夫经验老道,奈何水流太急,不出半刻便沉入江中,时宜落入水中,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越是向江底沉去 “师父,对不起,终还是留你一人”。渐渐失去了意识。
一年后,关外城墙上,一白衣男子独自站在漫天黄沙中,他负手而立,眉眼中满是寂寥,再无当年的半分柔情。一年前南萧暗杀,终是凤俏按耐不住,独自率一队人马过江,打算暗中接应周生辰,不料一来到江边便看到死伤惨烈的黑衣人和身受重伤的周生辰,王军加入战斗,不消片刻便解决了所剩无多的黑衣人,凤俏疾步扶住摇摇欲坠的周生辰。待到周生辰醒来,已是王军帐中,凤俏等人红着眼立在床边,凤俏单膝下跪颤抖着声音到“师父,昨日救回你后,王军搜遍了江边,最终只在下游寻到船只残骸和船夫的尸体,师妹她﹍﹍”。后面的话,凤俏却是半分都开不了口。
时宜,已经一年了,这一年我找遍了南萧和北陈,却终是苦苦寻你不得,我只能用日日不断的出征麻痹自己,希望可以少思念你一些,可是低头寻找的光景,离别后的清晰,每一瞥都是想你。
关外,热闹的集市通往城墙的路上,款款走来一位衣色如火的姑娘。周生辰,那日落水后,有幸被一户举家北迁的农户所救,起初半年,又如幼时一般不能言语,也忘了自己是谁?身属何处?北迁的路上,一路都能听到王军屡战屡胜的消息,记忆断断续续,脑海里一直有一个身影挥之不去,教我弹琴画画,给我喝花椒酒陪我守岁,却是始终抓不住也握不着。终在两日前记起,我有一群把我宠成公主的师兄师姐,有一个深爱师姐的表兄,还有一个时时刻刻待我温柔宠溺的师父。
时宜缓缓登上城楼,入眼便看到一个人一袭白衣与漫天黄沙融为一体,先是一怔,随后眼泪夺眶而出。听到身后缓缓走近的脚步声,周生辰缓缓转身,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先是苦笑,在看到来人缓缓走进后,平静的眼神渐渐充满惊讶、疑惑再是狂喜,只听来人泪眼如花,缓缓开口:“周生辰,我来嫁你了,若有来生,换你先娶我,可好!”两两相望,久久没有半句言语,下一刻时宜被周生辰拥时宜入怀中,只听头顶传来一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