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成都,名目繁多的新食物让人迷糊:火锅是一群人的冒菜,冒菜是一个人的火锅;自己烫的钵钵鸡叫串串香,别人烫好的串串香叫钵钵鸡。至于麻辣烫、冷锅串串和油炸串串,都是这两大家族的近亲。通常,你可以要求解释这些名词,鉴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来自四川。
不过,能区分这些食物,只是初级四川人。唯有深入四川腹地,和当地人打成一片,才会知道什么叫冷沾沾。
初见冷沾沾,心里嫌弃极了。街边一圈脏蓝色的塑料小凳,拱卫着低矮的折叠桌,全都泛着油光。桌上陈列了几个不锈钢方盘,里面密集摆放着豆皮、年糕、鸡爪、牛肚、虾饺、火腿肠、鹌鹑蛋等等世间万物,用一根根牙签串着。
几个互不相识的女人,带着小孩,围坐一桌。她们熟练地从同一个铁盘取签串,在桌角的红油和酱汁碗里沾一沾,送到嘴里,轻轻咬住食物,捋下牙签,放在自己面前的圆盘里。每个动作都暗含规则,比如不能把吃过的东西伸进共享的酱汁中,牙签不能顺手放在别人的盘子里——后面是要数牙签结账的。
低到膝盖的餐桌,情况堪忧的卫生,素昧平生的桌友,以及捉摸不透的规则,都让我手足无措,面对摊主热情的邀请我连连摆手。引诱我来四川的小炯,对街头美食了然于胸,她一见到冷沾沾就眼里放光,一溜烟径直坐到了小凳上,对我招手。
我只能无奈就坐,观察着其他食客优雅熟练的挑拣动作,然后东施效颦。刚开始不知道蘸料,干着吃了好几个,甚是普通。小炯见了赶忙指点,纠正我的工序。于此,我终于领略其中的美妙——卤汁熬煮过的小串,在铁盘上渐渐风干凉透,杵进芝麻红油的瞬间,吸饱了摊主精心赋予的所有味道,在牙齿咬破串串的刹那,香辣滋味在舌尖毫无保留的绽放。
抬头看了看身边几对陌生人,他们面对面敞开坐着,却不互相打扰,各自沉浸在美味里,只对同来的熟人说着四川话。背后的人群熙熙攘攘,但与我们毫无关联。我慢悠悠挑选签串,和小炯聊着不用动脑的天,只感觉我坐的地方就是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