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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的贴吧上,慕绒儿被四十岁老男人包养的消息,一夜之间满了屏,再加上学校里的纯洁信仰容不得一粒老鼠屎,在有心人的煽风助火下,除了食堂那个聋子伙夫,估计没人不认识慕绒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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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绒儿出身尚可,父亲车祸留下一笔补偿金,母亲是豆腐西施,自然少不了苍蝇。俗话有言苍蝇闻不得腥味,小镇上倒腾猪发财的王大成,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是大腹便便,西装一穿,还真就换了个人,心眼一转比那肥肠只长不短,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慕绒儿的学校,就全副武装,径直来接绒儿回家。
校园里的周末,单打独斗的都扎图书馆了,马路上闲逛的基本是出双入对的小人,但这个周末不太平。慕绒儿和大三小哥哥在冷战,据说是因为慕绒儿要去逛商场,小哥哥要去打篮球,想让慕绒儿和别人的女朋友一样,抓着篮球场的铁丝围网,给自己加油助威。两个人争执不下,就谁也不理会谁,直接分道扬镳。
慕绒儿一套粉色膝盖裙,在树荫的庇佑下,显得更加夺目,外加气鼓鼓的小脸,撑的脸更加圆润了。一阵喇叭声,惊了慕绒儿一跳。在校园里鸣笛是最不礼貌的,幸亏现在是周末。
黑色的桑塔纳洗得铮亮,如果开水烫一下,更鲜亮,估计车主要直接开进油锅里煮了。王大成可着嗓子喊:“绒儿,这里,快来,叔叔今天接你回家吃饭?”。慕绒儿知道母亲多年来都避着王大成,母亲打算等绒儿大学毕业了,不需要自己照顾的时候,再考虑个人问题。现下自己才大二,王大成就急不可耐地来表关怀,早了点。慕绒儿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自己坐叔叔的车回家,就是默认支持他追自己的母亲;如果不坐,人家大老远开车来了,是不是太没人情味啊?
王大成见小丫头站在原地,就打开车门,直接下手去领,这一下可不得了了,绒儿一边推拒,王大成一边拉扯,最后肯定是男人的力气大,把慕绒儿塞进车里,一个油门扬长而去。
大三小哥哥瞪着灯泡大眼睛,如果不是鼻梁上的眼镜挡着,估计眼珠子碎了一地。现在的学生人手一部手机,不是刷抖音就是快手,自然习惯性地碰到什么事情,就掏出手机,记录千奇百怪,记录人情世故。大三小哥哥咬牙切齿,一定要让慕绒儿知道背叛自己的后果,直接一个发送键把刚刚的视频公布在校园贴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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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多的是七嘴八舌的动物,认识慕绒儿两人,见过两人在一起腻歪的也不在少数。
大部分人都对大三小哥哥表示同情,哎,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贪恋那一朵青花。甚至于有人直接买了一包啤酒,送给大三小哥哥,学着古人来个一醉方休,说不定就忘了前尘往事。一直不看好两人的好基友直接要给大三小哥哥介绍一位大四成熟稳重的姐姐,总之,大三小哥哥虽然没有言语,但确享受着大家的偏袒。
慕绒儿是“小三门”里的女主角,但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像往常一样,跟着宿舍大姐二姐去餐厅吃饭,可是鞋跟还没提上,就听到大姐说自己胖得没法出门了,决定减肥,今儿不吃饭了;二姐人美心善,追求者多得都排到星期六了,但是平时很少吃男生的饭,嘴里总说“吃别人的嘴短,拿别人的手短”今儿也改了性,准备和追求者去共进午餐。
搞了半天,慕绒儿只能自己去吃饭了,习惯好几个人的热闹,突然这么冷清,还有点不自在呢。慕绒儿拿起手机对着四方桌上的一个餐盘一双筷子,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里,还配了一段美言:
一人一筷一餐盘,自在逍遥一整天。
就差艾特某人,本小姐有时间,速来找本小姐约会。举着手机找了找信号,没有人点赞,更没有人评论,难不成是大家都在吃饭占着手。
慕绒儿盯着手机,有点失落,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抄起筷子开始在餐盘里扒拉不喜欢吃的葱花,喜欢吃的西红柿鸡蛋,嚼在嘴里酸酸甜甜。
学校餐厅收拾卫生的阿姨,一块抹布擦得黑亮亮,阿姨绕着慕绒儿的餐桌,一圈一圈地擦,好像怎么擦也不干净似的,见慕绒儿抬头看她,她就直接把抹布扔在垃圾桶里,嘴里碎碎念,抹布脏了,就得扔。慕绒儿是位爱接话的人:“阿姨说得对,那抹布都黑得发亮了,该扔了,难不成还留着它过年?”。阿姨笑得有点诡异,看不出喜也看不出忧,总之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周围的同学除了干饭就是嘁嘁喳喳,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了鸟林,慕绒儿明显感觉大家在议论什么,且这件事情上不得台面,自己也想八卦一下,可是没人坐对面啊。慕绒儿竖着筷子捣了捣盘子,实在太无聊了,可是以前总是大三小哥哥围着自己转,现在自己认输是不是太没面子了。慕绒儿鼓着腮帮子,最终决定去图书馆门口偶遇,这样也不失面子。
图书馆坐落在宿舍区与教学区中间,下课的学生不管是回宿舍,还是去餐厅,都会经过季羡林雕像。
夏天的柏油马路,在太阳公公的烹饪下,泛着一股沥青味,远看水汪汪一片,好像同学们都是水上漂来的。法国梧桐皲裂的树皮,早就遮不住羞了,幸而叶子宽大,阴凉自成,但不及遮阳伞来的密实,所以立在那里就是个摆设。
慕绒儿忘记拿遮阳伞,就站在梧桐的树荫下,一边翘首以盼,一边磨蹭地面,好像地上有狗皮膏药,需要一遍一遍地清理。对面路过的同学,自觉地避让慕绒儿,起初慕绒儿只以为是人家有礼貌,但是路过的人几乎都离自己一丈远,好像自己是屎壳郎,离近了会熏死人。
“快走,快快走”慕绒儿不止一次听到同学说,自己也十分疑惑不解,同班的男生径直过去了,同班的女生也径直过去了,自己抬起手打招呼,结果没有一个回应的,徒留自己尴尬一地。此时的慕绒儿已经忘记站在梧桐下的目的,自己沿着马路牙子,低着头一路寻到宿舍,期间有人撞到自己,一看是慕绒儿,连声道歉都没有,直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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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姐妹在促膝谈心,看到慕绒儿回来,就都散了。
慕绒儿盯着姐姐们的背影,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向脚面,刚刚在路上强撑着直立的腿,现在抖得就像是发癫了,靠着门也没有安全感,蜷缩起来抱着腿,将脸埋进腿里。宿舍就像是一个人间地狱,黑白无常下了岗,阎王去赴宴,只有小鬼在哭嚎。
大姐思绪混乱,干脆戴上耳机,来个掩耳盗铃。二姐人美心善,但骨子里的忠贞,没办法原谅这个被老头包养的小人。小六心智发育迟缓,尤其是对男女之事,是那种别人来表白,自己却拿人家当哥们的人。五妹是有本红楼梦就可以看上一整天的人,哪有工夫去劝解别人。四四是掉进异地恋的人,每天除了视频就是电话粥,估计只有期末考试的时候才会和宿舍里的人在一个频道上。
慕绒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爬上床睡了个昏天暗地。
半夜惊醒,慕绒儿听到外面的风在吹口哨,再加上宿舍里的黑暗,整个一个修罗场,人都说自己吓自己也能吓死人,说的就是慕绒儿这号人吧。慕绒儿趿拉着鞋,靠着墙根,刚打算抓窗棂,就被人从后背抱住。
“啊啊啊!”慕绒儿尖叫着挣脱。大姐二姐死命抱着慕绒儿,最后一个遁地,大家都趴在地上了,“别想不开,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姐振振有词,把慕绒儿吓得不轻。
慕绒儿直接质问大姐:“三更半夜的你们不睡觉,来找我摔跤啊,再说了你们二打一也胜之不武啊,还有你们白天集体不理我,是我得罪你们了吗?”
大姐一听慕绒儿条理清晰,不像是寻死的主,直接拍打拍打身上的土,拉起老二:“三三,我们不理你,不是你得罪我们了,而是我们觉得自己宿舍出现被老头包养的情况,很丢人。但是再丢人,也不能丢命,所以有我们在,你别想寻死!”
此时的慕绒儿就像是阎罗殿上的孙悟空,两手叉腰,破口大骂:“那个王八孙子说得,我去找他,我到底要看看谁的嘴在喷粪。”
二姐见这阵仗,直接掏出手机,登录校园贴吧,找到那个评论了千万条的帖子。慕绒儿死死盯着视频,气得咬牙切齿“这是谁发的帖子,同学们不弄清楚状况,就随意评论转发,这是要用唾液星子淹死我吗?我一定要找到这个始作俑者。”
“照这么说,这个人不是追求你,而是追求你妈,天哪,这乌龙绝对比乌鸦还绝。”二姐为慕绒儿叫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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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吧事件在校园校庆的冲刷下,很快下了线,但是慕绒儿心里有根刺,不拔不快,想去求证,但是好像又不用求证了。
记得大三小哥哥喜欢樱花道,手机屏保是樱花道,微信头像也是樱花道,因为自己不玩微博,所以不曾看过大三小哥哥的微博头像。
自己被包养的视频是一个头像是樱花道的博主发到校园贴吧的。
更离奇的是,大三小哥哥把慕绒儿手机、微信都拉黑了,从此再见比路人更生分。
前辈们都说,大学生的恋爱十对成一对就是在佛前拜了一千年求来的,毕业后保持联系的,都是在菩萨面前修行过的。
慕绒儿跟大三小哥哥三年没有一点联系,却前后脚进了一家服务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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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鸣,你来得稍微早一点,工作基本都摸透了,明天有位小美女来报到,你先带带她,听说你们是校友,交流起来,会更容易点。”靳总在早会上点了李一鸣的名字。
同事们纷纷调侃李一鸣,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要把握好了,咱这别的不缺,就缺小姑娘,每次聚餐,一桌子光棍汉,再这样下去,聚餐都没兴趣了。
李一鸣嘴里答应着一定好好照顾小姑娘,但是心里却在打怵,现在但凡有一点姿色的早就被猪拱了,那还轮得到自己。
周一的早晨,在电梯的频繁开关下,拉开帷幕。慕绒儿戴着一副眼镜,高高的马尾,蓝色衬衣,黑色西装,干练又不失礼貌。
女同事刚刚从送孩子的兵荒马乱里逃出来,此刻除了挤电梯的速度,不作他想。男同事经过一夜的醒酒,现在还有点麻醉,走哪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领导日积月累长的啤酒肚,在电梯关门的瞬间,使劲吸一口气减了纬度,这次堪堪关上门,要不然下电梯的人不知道会是哪个倒霉蛋。
慕绒儿习惯性地躲在角落里,尽量把周围的人当空气,把自己当木头人。
前台正对电梯门,站台的姐姐像是刚刚喝完血,脸蛋在白面缸子里滚了一圈,在脖子与脸颊的结合处形成鲜明对比。慕绒儿背着双肩背包,盯着这位口味重的姐姐,“姐姐,请问人事部怎么走,我叫慕绒儿,今儿是来报到的”。
站台姐姐看着懵懂无知的少女,除了嫉妒没有医美的脸蛋,就是八卦一下户籍,学校,以及怎么投的名。
慕绒儿盯着怪姐姐,都说学校是个小社会,社会是个大染缸,难道站台的都有八婆潜质吗?
人事部在八楼,经理是个短发姐,干练说不上,但是话少是肯定的啦,扔给慕绒儿一本集团管理制度,就忙自己的事,直到太阳西沉,楼道嘈杂声四起,慕绒儿的瞌睡虫惊没了,才对慕绒儿说第二句话,明天去四楼报到,早晨八点打卡,不要迟到。然后经理就拎包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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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绒儿盯着眼前的前辈,三年没见,除了打篮球的身高,那还有一点阳光气。李一鸣看着自己的初恋,可爱阳光,浑身散发着朝气,除了一年的工龄以外,自己有什么资格当人家的前辈。两个人僵持在原地,纵有千言万语,也抵不住尴尬来得直接。同事们看两个人,这表情,是旧人没跑了,只不过旧情会不会复燃那就难说了。
李一鸣盯着电脑屏幕,半天一个字也没打,泡的茶叶从飘在水平面,到悬浮在半空,再到沉至杯底。
慕绒儿盯着前边的前辈,如果眼神是把刀子,估计李一鸣的背早就血肉模糊了,手上的方案在第一页的目录停留了半晌,反正没人检查,自己看不看,李一鸣敢来提问吗?
慕绒儿带着报复性的心态,开始了一个月的实习,李一鸣在这一个月从没有过问慕绒儿的工作进展,除了在工位上发呆,就是出去接待,喝酒,而且每次都不用别人劝酒,就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同事们议论纷纷,班上的案子那么多,为什么不多分给实习生一点,出去应酬,干嘛不带着实习生,怎么感觉慕绒儿不是来实习的,是公司订在墙上的祖宗呢。
领导自带照妖镜,公司里的小八卦,自己可以装作没听见,但是影响案子进展,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靳总坐在办公室里,透过落地大玻璃,打量着一对小年轻,根据工作贡献,决定着取舍。靳总的话是这么传的,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人,私企养不得闲人。
慕绒儿自己也心里堵得难受,好几次在办公室等着李一鸣,要个说法,都没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是自己的直属领导,自己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这算什么事啊,如果自己就这么离职了,那以后还有机会知道真相吗?
都说,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可能说的就是自己吧,继李一鸣后,一直以比李一鸣高,比李一鸣打篮球帅的标准找男朋友,结果蹉跎了两年,又遇到这个初恋。
如果不见,自己还有幻想,见了,只有不甘和愤怒,再就是校园贴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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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绒儿在实习期最后一天,辞职了。
李一鸣经过慕绒儿的工位时,恍惚间看到那个枕着光的女孩,在假寐。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知道自己微博的头像还是大学时偷偷拍的长廊上假寐的她。或许就是看到了,不打算续前缘所以走了吧。
慕绒儿的理由是,从初中到大学,都没跳出方圆二里地,如果工作再在这个城市,那自己和井底之蛙有什么区别。世界很大,我想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