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读了篇文章,文中写到带一岁的孩子出行,孩子“用身体把机场的地面擦得透亮,陶醉于那凉爽的触感和没有大人约束的、无以伦比的自由”,当大多数人表示惊诧的时候,“大叔的同伴阿姨却朝我笑了,那是我熟悉的微笑——爬山时,已经从山顶折返的人就曾对我露出过这种比我先一步享受快乐(与痛苦)的微笑。”读到这里,我不禁也微笑起来,同时鼻子也酸酸的,差不多要落下泪来。
这是为人父母大概都曾感受过并且心照不宣的啊,“这种感觉既满足又哀伤,像是想念着一个我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毋庸置疑,阳阳的降生,给我带来了莫大的幸福,就像刘瑜说的“那种生命层层开放的神秘与欣喜,那种放下所有的戒备信马由缰地去爱的自由”,是我此前不曾体验过的幸福。
即便如此,仍有无数个瞬间,我在心里暗暗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结婚生孩子?每每看到产后抑郁症的报道,我都有物伤其类的感觉。那种瞬间整个世界颠覆重整的感觉,那种被无数周而复始无穷无尽的琐事捆绑的感觉,那种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自由掌控的感觉,那种仿佛被全人类抛弃了,独自飘浮在茫茫宇宙中的深刻孤独感……真是太容易让人抑郁了啊。
每当这时,我就不得不庆幸我有个好战友——娃她爹,叮当同学。
必须承认,虽然我比叮当更早一点认识阳阳,但最早照顾阳阳的还是他。
跟很多被家人簇拥围绕的产妇不同,陪我去医院的只有叮当。谢天谢地,叮当没有像新闻报道的那样,只顾着新生儿,留我一个人顾影自怜。哈哈。事实上,他跑上跑下,把我安置好了,才去看女儿。
而在我还无法自如行动的时候,叮当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给刚出生的女儿穿、换纸尿裤。说到这里,不得不提那件经典的事情。那是阳阳出生十几天后的一个早上,他得赶回广州上班,临走给女儿换纸尿裤,他弯着腰解开纸尿裤,恰在这时,阳阳拉了个神奇的粑粑,粑粑竟然喷射而出,恰恰击中了他的眼镜。我们当时就大笑不止,很久以后,我们说起这件事,还觉得很好笑,这时阳阳也跟着笑了。
在旁人看来,这大概是很苦的,来看望我们的同学就感慨说,他妻子生孩子的时候,孩子的奶奶和外婆全都到场尚且搞不定,毫无经验的我们俩竟然把一切都料理得有条不紊。
但在我看来,这正是我们这个简单的家的可贵之处吧。听说很多人家里生了孩子,是三个女人(孩子的妈妈、奶奶和外婆)的事情,女人们忙忙碌碌,男人们(这里主要指新生儿的爸爸)近乎隐形。我实在很难想象,若真是如此,身为初生儿的妈妈,心里当作何感想。若是再遇上在育儿方面的意见不一各执己见,种种烦事涌上心头,真是不抑郁都难啊。
我没有经历过这种种。事实上,我们家的情况一向简单得很。自阳阳出生以来,我和叮当事事亲力亲为,就算在请了姐姐帮忙的那不到一年里,带孩子的主力也还是我们自己。我向来只觉这是理所当然——孩子当然该由孩子的父母养育,但见多这个国度的男人们看孩子如领导视察或者逗弄宠物的情形后,忽然意识到,像叮当这样做父亲,在这个国度还远远不是常态。
叮当是事无巨细都能胜任的。我做饭他就洗碗,我哄睡他就洗衣,我带娃读书他就陪娃玩耍……阳阳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指甲是叮当趁她睡着的时候剪的,我在她比较大的时候才有勇气动这个手。阳阳小时候去打预防针也是叮当抱着,刚做妈妈的时候我脆弱得很,不忍看。在我休产假的时候我们共同写过一本叫做“高初阳的小秘密”的日记,详细地记下阳阳每天的情况,现在回头看觉得珍贵极了。
记录方面(文字、照片、视频等)我做得比较多,阳阳的吃、穿、用、玩也由我负责采购,读书一般也是我陪着,而叮当比我会陪孩子玩,他们爷俩在一起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好主意。比如阳阳还小的时候,他们坐在画板前画画,画雨,他们就撑起伞来;画风,他们就脱掉上衣;画太阳,他们就戴上帽子;画月亮星星,他们就睡下……太好玩了。又比如,他们会用纸板做一艘船,在家里唱着歌划船,乘风破浪追击鲨鱼……叮当动手能力很强,常常动手制作一些好玩的东西,惹得阳阳兴奋不已。去年夏天我们一起给阳阳过两岁半的生日,叮当给我们和阳阳的小伙伴们都做了帽子,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吃蛋糕。因为叮当本身就是个童心未泯的人,他带孩子不会有那种“隔”的勉强的感觉,他们就是一起开心玩耍的好朋友。
这还罢了,最难得的是,叮当对我这个共同作战的盟友发自内心的体谅与支持。比如有一天,我夜里又辗转反侧睡不着,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听到阳阳起来了,叮当把她抱到我们的大床上,轻轻叮嘱她:“不要吵妈妈哦。”等我们起来,锅里是一大锅饭,餐桌上有三个菜,杯子里有晾好的温水,手机里有提醒信息(今天的天气之类的注意事项)……见此情景,我不禁感叹:叮当什么都好,就是总高估我们的食量!生活中充满这种让人心里一暖的小细节,日子也就有滋有味地过下来了。
因为有这么个好战友,因为事事亲力亲为,我们带娃省心省力,而我们仨之间的感情,也是无人可及的。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们仨都是很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