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赵雨愁冷冷看着地上的躯体,能在雨中来去无踪,连杀人的血腥味都能被雨水冲刷干净,这才是雨僧让江湖人恐惧的所在。
“赵雨愁,我看到你的决心了。”一名黑衣人缓步走了出来,俯下身子勘察了裘天阙,证实他确实已经死绝,便冷冷笑道:“杀掉自己在江湖的师兄,也是自己在江湖唯一的朋友,这入无名的最后一关,你通过了,赵雨愁。”
听得出来,黑衣人有意变了声音,为了遮掩他自己的身份。
“那你告知我雨僧在何处。你知道,这是我为无名效力唯一的条件。”
“这是当然,只要你按照我所说的一步步来,你终能达到你的目标。”
黑衣人说完,回头却迎上了赵雨愁冷冷的目光。
“怎么?你不信?”
赵雨愁冷笑道:“最开始你便是如此说,如今我早已没有回头路,你还在提防我吗?”
黑衣人仰天大笑:“即便你现在真的碰上雨僧,你觉得自己真能打败他吗?”
“这是信用,”赵雨愁说道,“你想管理无名的穷凶极恶之徒,信用是你唯一的手段。”
“我不会违背诺言。”
“你又搜寻到雨僧的线索?”赵雨愁的目光如剑般凛冽,“当初你就是时不时地抖落出些雨僧的消息,驱使我一再信任你。”
“你已经杀了你师兄,这可是裘天阙啊,武当大名鼎鼎的谢狂歌的得意弟子,你觉得正道会放过你吗?”黑衣人故意不再看他的目光,“我已经说过,雨僧你最后会见到,只要专心做我交代你的事情。”
“是吗?我姑且再信你一次。”赵雨愁淡淡说着,忽然,一阵疾风卷入听雨轩,万千雨珠迅疾落入,黑衣人察觉出端倪之时,已经避无可避。雨箭快如流星,黑衣人出剑微一犹疑,已经受了重创。
“无形杀意,怎会如此?”黑衣人擦去嘴角的鲜血。
“杀意无形,这才是无声雨剑的极致。”一语罢,剑光游弋,曲折回旋,黑衣人猛回真气,发出凌厉剑光,两道剑意相对,轰然一声如雨天惊雷。但赵雨愁的剑意并未消弭,前招刚消,中招又至,居然越过黑衣人的剑向上撩拨,黑衣人翻身躲过这道剑意,却不料后招扑来,凛凛风声逼近耳畔,但他人在空中,已经无法再借力转向,只能回手一剑,硬抗剑意的同时,借助反力退出赵雨愁周身三尺之外。
还未及落地,一道钻心的疼痛便在脊背后扩散,黑衣人心知中计,但赵雨愁的剑已经扑面而来。黑衣人反应神速,左手向前挥一掌,凌厉剑气划破了他的手掌,但也打偏了赵雨愁的剑,右手在身后挽一个剑花,总算缓和了致命之剑的力道。
“原来,”重伤中的黑衣人呕出一大口鲜血,转身冷冷笑道,“你并非练就了无形杀意,刚刚的雨幕招式是你所发,裘天阙。”
“没错,我刚刚的三清剑意,只为掩盖师兄的杀招。”赵雨愁缓缓说道。
“不可能,我刚才试探他的脉搏与气息,明明已经……”黑衣人疑惑道。
裘天阙拍拍身子站了起来,笑道:“如何?你只提防了师弟有没有用幻术和易容的死尸来敷衍你,但你不知道,武当的绝妙心法,闭息决,可封锁心脉和呼吸一刻钟。”
赵雨愁看出了黑衣人的疑惑:“你估计还在琢磨,无名里明明有武当叛徒,为何不曾听说过闭息决的法门?”
裘天阙笑道:“此招乃吾师独创,武当武学的精深,岂是你们所能想象的?”
赵雨愁传递给裘天阙一个眼神,两人皆心领神会,赵雨愁飞起一剑,裹挟着风雨之势,裘天阙剑光闪烁,封了黑衣人的后路。黑衣人重伤之下,思量应对之法,冷冷说道:“赵雨愁,你不想知道雨僧的下落吗?”
“用不着,”赵雨愁抖了抖手上的剑,“你便是雨僧!”
黑衣人瞳孔骤然收缩,手上的剑也在微微颤抖。
裘天阙上前一步,更逼近了黑衣人:“能掌握雨僧的行踪,时不时泄露出一点来诱惑师弟为你卖命,而且每次师弟赶往雨僧的杀人地点,你都偏偏在那个地方候着。除了雨僧本人,或者雨僧是你的部下之外,绝无其他可能。本来我们只是猜测,但你刚刚的反应,恰恰证实了这点。”
“而且,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刻意显露过你的武功。”赵雨愁回想起那日所听到的雨僧的剑吟,冷冷说道,“有一次追杀玄冥教徒时,我受了重伤,你终于出了剑,虽然只是一剑,但它在雨中的声音,和我记忆里雨僧杀死我父亲的一剑,一模一样。”
黑衣继而笑道:“既知我就是雨僧,在雨中,你们绝无半点胜算!”
“我们焉能想不到这点?”裘天阙话音刚落,反手发出一道剑气,打在梁上,触动了听雨轩的机关,霎时,听雨轩已被几道玄铁门封锁得严严实实,雨水和风再也无法进来。
“你也用不着思索幻术和驭尸之法,在此地,俱无用处。”赵雨愁缓缓说道。
“层层机关,布局严密,真不愧是谢狂歌的弟子!”黑衣人仰天大笑。
赵雨愁严阵以待,凛然道:“风雨不存,你当无处存身。”
黑衣人大笑中,手中化剑影万千,阴冷地说道:“你们如何知道,你们眼前的我,不会是驱动的一具死尸?”
赵雨愁剑光交错,织出一张密密的网,罩在黑衣人身上,沉声道:“攻心之法,并无用处,还不卸下伪装吗?”
裘天阙凝神观望,试图找到黑衣人剑招中的疏漏,他刚才假死时留意了黑衣人的动作,想探知自己的死活,必须雨僧自己亲身试探才行,驭尸与幻术皆无用。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人才如此设计此局,把雨僧引出诡谲莫测的昆州,再一步步把他一人引到他们布下机关的听雨轩来。但面对的可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雨僧,更是这几年明面上的无名之主,他们两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黑衣人左脚踩实,右脚划动,连发剑招护住周身。凌厉剑气以劈山崩岳之势奔袭而来,裘天阙巧运武当移气之术,化解一半,另一半剑气反倒袭向黑衣人自身。黑衣人察觉身后的变数,又见赵雨愁在自己身前,于是闪身躲过,引得剑气打向赵雨愁。不料,自己这一躲,恰好在赵雨愁算计之中,赵雨愁先发一剑,为了躲避裘天阙强劲剑气,黑衣人只得以身躯承接了这一击。他连退三步,鲜血浸湿了衣襟。
“好厉害。”
黑衣人冷冷笑道,忽然,剑走龙蛇,剑光暴涨,霎时便化作万千虚影,一团黑雾便笼罩着两人。被玄铁门遮盖的听雨轩,即便有窗漏光进来,但视野算不得清楚,两人凝神谛听着雨僧的动向。
“遮挡了外面的风雨,你们以为只是限制了我吗?你们一样封了自己的退路。”
一句话,宛如绕梁之音,连绵不绝,又虚无缥缈,可见雨僧移动之迅速。
影化万千,剑如急雨,裘天阙和赵雨愁只感到难以招架,两人早知雨僧实力非凡,只是不曾想到夺得先机,重创雨僧,却依旧落了下风。
忽闻轻微的撕裂之声,赵雨愁猜想可能是师兄受了一剑。
忽然,赵雨愁收了攻势,横剑于胸前,黑衣人见他忽然收招,犹疑之时,破绽初现。
裘天阙明白师弟此招用意,把握时机,剑气纵横。
两人一动一静,静者稳如泰山,动者跃如江河,黑衣人几度变招,但赵裘二人亦变招应对,无论从何处进攻,二人都变招迅速,默契非凡。
黑衣人见双方互相协助,知道若想成功,必须速战速决,真气涌起,黑袍灌满了风,剑光忽然变了颜色。
“不好!”赵雨愁猜到,黑衣人要引爆身上的毒瘴了。
剑拂过之处,黑气弥漫,两人屏住呼吸,沉着应对,拼命挥出剑气罩在周身,用内力强行逼走毒罩。
赵雨愁自然明白雨僧想让他们耗尽内力,但此时的他,暴喝一声,猛然暴涨的内力竟然把毒瘴逼到了周身一丈之外。他脚尖轻点,凌厉剑气袭向了那团黑影。
“师弟!”裘天阙明白了赵雨愁不顾毒气侵扰的执意一剑,就是同归于尽的打算。但他一时受制,居然不知如何拦阻赵雨愁。
黑白剑影交缠在一起,霎时化作一团光雾,已几乎找不到人影。双剑交击之声铿锵悦耳,如夏日迅疾的雨声。
刚打散毒瘴的裘天阙前来支援师弟,但双方的剑招身法之快,让他无从下手。
忽然,两人身影渐渐凝聚,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居然是赵雨愁被一剑贯穿了身躯。
“师弟!”裘天阙震惊之时,连忙出剑,但黑衣人却缓缓倒地,让他的剑扑了空。
鲜血自黑衣人的胸口涌了出来。
刚才对战,赵雨愁屏息不住之时,雨僧的剑势急转,那柄剑刺向了自己的胸口,但这,恰好给了赵雨愁施以对手致命一击的机会。
“雨僧,你已中我的致命之招,还不束手就擒!”
赵雨愁反手一剑,雨僧黑袍碎裂,白发坠地。
却是熟悉的面容。
赵雨愁愣神了片刻,才轻声唤道:“父亲?怎么会是你?”
一旁的裘天阙更是被这意外之变震惊得目瞪口呆。
可是裘天阙只觉得有些许不对之处,他呆呆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象,现在的他脑袋昏沉,拼命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身份被揭穿,雨僧仰天大笑,变回了原来的声音:“当年我那个胆小怯懦的儿子,如今也有本事打败老子了。雨愁啊,这才是雨僧儿子该有的本事。”
一字一句,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入耳却烙得心头血渍斑斑。赵雨愁拔出胸口的剑,剑光闪烁中,鲜血一滴滴沁下。他的父亲,明明是那个威严得让他害怕的人,可是眼前人相似的面容,却让他记忆中模糊的人影破裂了。
“这是你的攻心之法,无名之主。”多年在刀口谋生,让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可是理智告诉他,经过机关改造的听雨轩内,轩外人不可能施用幻术与驭尸之术。
“咳咳……”雨僧咳出一大口鲜血,赵雨愁瞅准机会,冲了过去,捏着雨僧的脸。
万没有想到,并无人皮面具。
“你……为何?”赵雨愁喃喃道,剑光却指向了眼前的人。
“快剑如雨,银丝传意,蜃海迷楼,我毕生之术,已经教给你了,雨愁。”
一席话,如惊雷轰顶,赵雨愁僵立在原地。
少年时父亲把赵雨愁送到过一个阴森的组织学习武功,但他害怕,几度逃离。无法,只能由得他拜在武当门下。可是父亲不甘心毕生所学就这样后继无人,遂以仇恨开启他心中的邪恶之门。但赵雨愁没想到,父亲的伪装,已经可以骗过他的眼睛。
赵雨愁跪在雨僧身边,冷冷说道:“你看不得我少年时留恋瓦舍,你便用驭尸法与幻术,给我演了一场你身亡的戏吗?”
雨僧笑道:“若非如此,如何激起你心中杀意?雨愁,杀了我,这才是你成为无名之主最后的关卡。”
原来自己苦心报仇的几年居然是父亲精心的设计,而自己刚刚的一剑,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赵雨愁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他颤声问道:“父亲,你以自身为代价,换取一个冷若冰霜的儿子,值得吗?”雨僧冷冷笑道:“雨愁啊,在这中州江湖,唯有毒心和计谋能助你活下来。以我的身份,多的是人会找你报仇,你是早晚都会走上这条路的。更何况,我练就冥幻心法驱动雨水,本来就活不过两年了。”
赵雨愁静静看着父亲,他低下了头,紧闭着双眼,以前那个胆怯的少年,他却再也想不起他的身影。
这是他的命运。
裘天阙只觉得眼前两人的身影愈来愈模糊,但可怖的对话萦绕在他耳边,他必须得清醒。好在,手中的剑还是冰冷的,他狠狠握在剑刃之上,疼痛入骨的一刻,他见到了此生最诡异的一幕。
黑衣人面罩下神秘的面庞,仿佛木偶一样呆滞僵硬,他的眼睛突出,一眨不眨。地上是他刚刚流出的血,但却是可怖的黑色。
一股寒意忽然涌上心头:这人早已死了很久!
可刚刚,他分明能从此人的眼神中看到神色的变化,而精通幻术的师弟,现在也不像是演出来的。
裘天阙为了能闯过无名的重重关卡,认真修习过一段时间的幻术,他仔细回忆中,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无名的幻术中,有一种药可以改变人的意识,师弟此时,应该是以身入局,连赵雨愁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深陷幻术当中。
可地上只有一具死尸,设局之人早就该在裘天阙刚刚中药时动手。作为潜伏的高手,他不该错过这样的良机。
可是在赵雨愁眼中,雨僧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吃力地转头看向一旁已经目瞪口呆的裘天阙,轻声说道:“雨愁,成为无名之主,应该做的最后一件事,你应该明白。”
雨僧猛提残余在经脉中的最后一股内力,忽而发出最后一道毒瘴,层层包裹起裘天阙。
裘天阙猛然爆发出一阵真气,打散了毒雾。他已经摆脱了幻境,不知道师弟受到了什么蛊惑,居然开始冲自己动手。他移转挪腾,毫不犹豫地将一剑刺入师弟的肩头。
鲜血淋漓,这是真实的血肉,并非幻境。
他本来以为这一剑能让师弟清醒,却没想到见到的是师弟那一双冷冷的眸子。
裘天阙道袖一抚,一股劲气打出,玄铁机关被打开,外面,无风,亦无雨。
原来自一开始就是幻境而已。
裘天阙怒吼道:“师弟!你快清醒!你身处幻境当中,地上那个人,不是你的父亲。”
剑尖一转,再次给赵雨愁肩上一道伤口,也割断了他的帽带,一头白发披散而下。
裘天阙只觉得心脏的血都要凝固了,地上死去的尸体,师弟的满头白发,雨僧一直捉摸不清的行踪……一切都让他想象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所谓的雨僧,也许并不存在。
赵雨愁生生被刺了两剑,过了片刻才举起手中的剑,面对着裘天阙的惊异神色,只是冷冷说道:“师兄,对不起了,这是我父亲的遗愿。”裘天阙知道自己身临险境,可他顾及着师兄弟一场,拼命怒道:“赵雨愁,你想想你父亲死去的那一天,真的有一场大雨吗?”
石破天惊的一句,令赵雨愁的剑定在了空中。
在雨中无声的剑,泥泞中也不曾留下的脚印,还有最后那一声悠然的剑吟。
“那声音不会骗我的。”赵雨愁固执地说道。
剑光暴涨,就在裘天阙准备抵抗之时,一股纯正罡气自天边奔涌而来来,一位长发道人粉碎了如暴雨般倾盆而至的剑光。
裘天阙知道了是何人前来,又惊又喜:“师父!”
沉寂多年的谢狂歌,终于出手了。
剑招若奔雷,横扫天地清。剑光吞吐间,却不见剑身何在,赵雨愁被迫使出至绝的一招,只闻清冽剑鸣,如雨滴坠下。
这一声,准确击中了赵雨愁的记忆。
趁着对手愣神,谢狂歌拖着裘天阙退出了听雨轩,只眨眼的工夫,两人曾经站立的地面,留下了毒雾的痕迹。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不知何处而来的飘渺歌声,赵雨愁抬头,却见到阁外一片烟水迷茫。
雨,现在是真的下了。
每次听到的那声剑吟,都是在自己昏沉之时,每次自己赶到雨僧所在的地方,都是雨僧刚杀完人的一片血泊。原本自己坚信不疑的记忆此刻忽然模糊起来,他转身,望着地上一滩黑色的血,那人确实是自己父亲的样子。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手,一根细细的银线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早在记忆中被忘却的场景,再一次重现了而已。
父亲是残忍的无名之主,却总希望赵雨愁继承他的衣钵。可是他生性便厌恶厮杀,甚至对武功都不敢兴趣。那日在瓦舍看得痴迷,惹得父亲动怒,居然在他面前杀光了瓦舍的戏子。
恐惧中的他大哭着,踉踉跄跄地跑出去,迎面撞上的白发森然的人,确实是雨僧,但那冷冽的面容,正是自己的父亲。
恐惧中的他,不知为何激起了怒气,他拔出剑来,那一瞬居然有了弑父的念头。
父亲的剑光猎猎,伴随着雨幕幻境,但那一声清冽的剑吟,却是父亲教给自己的,生平最得意的剑招。
雨水,落在他的手上,带着血痕滑过手腕。此时的赵雨愁,白发森然,以剑驻地。
俨然雨僧的模样。
手腕上的银线微微动了,地上的黑衣人缓缓站了起来,轻声咳嗽道:“你想知道雨僧的消息吗?为我办事,我可以告诉你。”
赵雨愁微微一拜,以示臣服,可他已经忘却,驱动尸体的银丝,还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尾声
一人静坐在水边,白发飘然,颇有些道骨仙风。
而另一人举着伞,自雨幕中向他靠近。
师父还在垂钓,细细的钓线漾开一圈圈涟漪。
“师父,你之前不肯帮师弟报仇,是不是早就知道,其实那天,杀死师弟父亲的,就是师弟自己?”
裘天阙看着长发飘然的身影,但师父始终背对着他,许久,才轻声叹道:“我不知。”
平静的水面忽然响起了清冽的漾动声,谢狂歌收了杆,只见一尾金色小鱼在鱼钩上挣扎。
裘天阙惊讶道:“师父,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为师只是真的在钓鱼而已。”
待徒弟走远,谢狂歌才叹道:“当年的我,不惜收留恶徒之子,自以为可以洗清世间罪业。可该来的总会来,我又何必执念于以一人之力,扭转天下千万人所思呢?”
谢狂歌摘了钩上的鱼,又扔回了水里:“上钩者,遇到饵食还能不张嘴吗?”
鱼钩再度入水,谢狂歌笑道:“我又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