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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浔阳城,每次回来总想着去菜市场去转一转,这座我的籍贯城市,离我生长的蛾眉洲却还有六七十公里的距离,这么近又那么远 。她有着城市的风貌, 熟悉的乡音里那令我着迷的田园气息依然无法触摸。
唯有在菜市场,看到那些时令菜蔬, 宛若故人,前世乡愁般的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这些时令菜蔬仿佛是田园的纽带,让我忆起蛾眉洲的春夏秋冬,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鲜活起来……
看到案板上摆放有一颗颗饱满的蚕豆,年华刹那光转。
旧年。蛾眉洲。谷雨时节,布谷古老的歌谣浸润着青嫩的蚕豆,绿得蚕豆沉甸甸的,却一点没有笨重感,蚕豆应时节而生,胖嘟嘟鲜嫩的蚕豆格外喜人,像一枚枚宝剑似的竖立在豆萁上 ,踏歌劈空,威风凛凛的样子。
这个季节每个峨眉洲人的母亲给孩子们必做的菜蔬一定会有蚕豆,嫩胖嫩胖的蚕豆惹得母亲都会心一笑。母亲们都有一样的情怀和心思。乳白色的炊烟,东一家西一家的炊烟,或浓或淡,飘入天空,渐渐汇合在了一起,化成云絮,在村庄的上空飘动着。碧色的田野了无际涯。剥好的蚕豆米,静静地盛放在大花海碗里……
土灶里蓝色的火苗幽幽地舔舐着锅底,铁锅里气雾氤氲的清水沸腾了,仿佛下了一场淋漓的疾雨,将蚕豆米倒入锅中同煮,待水再复沸腾,豆粒沉浮间,色泽变成深绿时,将碗里打好的蛋液,边搅边快速地铺撒在豆面上,待蛋花在沸水中摇曳生姿青青一片碧野的时候,勺一汤匙猪油、滴几滴酱油,撒一把小葱,便可起锅了。盛在海碗中的蚕豆蛋花汤,端放在八仙桌的中央。只等着父亲从田野间劳作归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勺勺将蚕豆蛋汤舀在洁白的米饭上。米饭的甘甜、豆香的粉糯、鲜美嫩滑的鸡蛋花,奇妙地在一碗汤水中相遇、相识又相爱,至死不渝。
蚕豆蛋花汤固然鲜嫩爽口。谷雨农忙时节,一碗蚕豆汆肉汤更能慰籍乡人劳作后饥肠辘辘的肠胃。那些猪肉也都是乡人们一日日精心饲养,用鲜嫩的猪草、菜蔬与糠麸养大,健壮而肥硕。无论猪的那个部位,取其瘦弱,切成方寸的薄片,取一调羹的红薯粉、酱油几滴、盐适量、味精三五粒,搅拌均匀给瘦肉上色上味。
待锅里的水沸腾,灶台下继续添材火,保持旺盛的火力,沸腾的水里将搅拌好的肉片大朵大朵的夹到锅中,待肉变色再轻轻地用锅铲将大朵大朵的肉片搅拌一下,镬气十足。这时候就可以把蚕豆米倒入锅中了。盖上锅盖,锅内复又沸腾,一道美味的蚕豆汆肉汤就能出锅了,鲜鲜扑鼻,肉香里有蚕豆的草木清香。尝上一口,唇齿留香让人不知魏晋。
暮春的穿堂风穿屋而过,门外的芭蕉翻卷起隐匿而巨大的荫面,绿影绰绰。布谷的歌声,开始响彻在云宵,从清晨到暮晚,悠远又惆怅。时光漫长得仿佛看不到它的尽头。
时节来到了立夏。经过漫长冬春才做成的蚕豆米,总是很快就会老去。不几日,鲜嫩的蚕豆果实随着叶片的老去,果实坚硬,迅速成熟。待叶片与豆荚全部变成黑褐色的时候,蚕豆夹依然如同一枚枚宝剑,昂扬在豆萁上。只待勤劳的农人将起摘割回家。那时的田野又是一派风光 。
站在浔城的菜市场,这些蚕豆如故人 顿时让我仿佛看到那葳蕤生姿的青青碧野,一时竟有些恍惚。田园往事也如蝴蝶般扑面而来。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蚕豆啊,鲜嫩的嫩蚕豆”。摊主的吆喝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久离故乡,这区区鲜嫩蚕豆,足以慰风尘,寻着昔日蚕豆 汆肉汤的做法,聊以熨帖慰籍我那那久远的田园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