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值班档口接到母亲的电话,许是催我回家吃饭吧,毕竟又两个星期没有回去过。
“妈,怎么啦?”
“没啥,你那考试是几时考呢?”
“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哦,今天日子不错,我在村口的文昌阁,帮你烧柱香。希望你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
所谓人最容易在无助的时候相信命运。母亲虽然说过我们兄弟俩智力正常四肢健全,凡事都要靠自己打拼的话。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靠自己打拼就可以的,尤其是在熟人社会里。
我也曾经在帮堂弟辅导公务员面试时说过,我所理解的拼爹,不单单是社会地位、经济实力、人脉资源的比拼,也应该是人品道德素质的比拼。贫寒人家也会有竞争力,所谓“心善福长,身正路宽”,即是如此。
我可以想象母亲迈着微跛的小方步(2014年出了点交通意外,留下了轻度后遗症)去村口文昌阁时那瘦小而又坚强的身影。对她为我祈福这个事情,自是不忍苛责。
而对报考过程中的一波三折,我也不忍如实细说。
我在报名截止日的前五天,向科室长和分管领导汇报了自己想试水选调考试的意向,领导们也都支持我去尝试一下。然而就在报名截止日的头一天,分管领导告诉我,大领导有点舍不得我,对我参加考试的事情可能还要再考虑一下……
老实说,当时我的内心是很有触动的。
当初我对俊说:“俊啊,你带我打球,让我认识了这么多机关单位的朋友,但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你就像是在一座大宅院的园圃里跟我说里面的景色多么美,而我只能是趴在门缝或者院墙上瞄一眼。真正登堂入室,还得靠我自己通过公务员考试。”
进入机关单位后,遴选、选调于我而言又成了那座大宅院,又成了宅院里美丽的园圃。
胖子、二胖子、小云……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同事,纷纷都变成了前同事。有人感激我,要我在市区的话一定告诉他,他私人请我吃顿便饭。也有人向我嘚瑟市里的租房补贴与节支奖——对此,我偶尔也会来个关公战秦琼式的跨越时空假想:如果巫支祁没有被大禹锁在龟山下,它与孙悟空单挑的话谁更厉害?——但,我终究是遭遇到过不少事情的人。更多的时候,我只将那前同事当作喋喋不休问我“怀其宝而迷其邦”“好从事而亟失时”的阳货,背诵几遍“多少殷勤红叶句”,也就过去了。
在老东家六年,我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公开选调或者遴选。
哪怕自己走路上下班,遇到环卫工人在树下吃自带的午饭时,我会偷偷看一眼他们吃的是什么菜,然后心疼地快步逃走;在电影院看到打扫卫生的阿姨拿着扫帚簸箕躲在角落里对着屏幕入神,我会多买一瓶水……
出身贫苦人家,我对底层的人们有着一份天生的怜悯与同情,我也一直希望能通过自身的努力,给他们多一点关爱——如果可以去到更高一级的岗位,自己能做的或许也会更多。
领导说需要再考虑一下时,我内心的因为再过一两年以后自己就没有机会去见识而觉得遗憾。剩下的,还是按照规矩办,不乱传,不乱打听。第二天一早,跟同事出差外地,也很有默契地没有讨论考试的事情。直到临近中午,接到管人事的同事电话:“领导决定批准你去参加本次考试,快回来填报表格!”
这一切,母亲都不知道。她肯定也想不到,领导说要再考虑一下那天晚上,我做的事情,是为了给她和老爷子找一份合适的保险而忙到夜里两点多。
我不会告诉母亲,早先遭遇的种种,已经教会我淡然应对考试,就像初一时学到的那篇课文《走一步,再走一步》最后一段:我提醒自己,不要想着远在下面的岩石,而要着眼于那最初的一小步,走了这一步再走下一步,直到抵达我所要到的地方。这时,我便可以惊奇而自豪地回头看看,自己所走过的路程是多么漫长。
“总是尽力去做,慢慢来吧。”我在电话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