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个人的战斗
“你懂什么，你个老娘们儿，都是你惯的，你看看这犊子给你惯成什么样儿啦！”
爷爷首先把战火引到了奶奶身上。
“妈，老说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您怎么就不管管爸，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我都多大人了，叫人邻居看了还不得笑话死……”
吕鹏飞觉得老妈说的都是废话，家里之所以不和，还不是因为有这么个看谁都不顺眼的老爷子。
奶奶挣脱掉吕小米的手，想要往上凑。
吕小米干脆跑到奶奶跟前儿，张开两根细长的胳膊拦住她。他隐约预见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你个犊子，还敢管起你老子来啦！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爷爷话没说完，就顺手操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扔了过去。
遥控器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吕鹏飞鼻梁上。
“嗷——”的一声，吕鹏飞也急了，拎起独脚凳就要过去。
“飞飞，你给我站住！”奶奶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硬是带着吕小米一起冲到他跟前儿。
可吕鹏飞已经红了眼，他单手举起独脚凳，嘶哑着嗓子叫：“妈，您让开，我爸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打小就没少揍我，今天就让他打死我算了，打死了，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吕小米被夹在奶奶和爸爸之间，他知道凭他和奶奶两个人，根本阻止不了爸爸和爷爷之间的争斗。来不及多想，他只死死拽住爸爸手里的独脚凳。
吕鹏飞先只是觉得鼻梁一麻，慢慢地，一股刺痛传来，有温热腥甜的东西浸到嘴里。他用手捋了一把，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放开我——”
他像一只被老妈和儿子束缚住手脚的困兽，想都不想，就直接给了吕小米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还没等吕小米反应过来，奶奶已身子一软，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奶奶——”他哪里还顾得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老妈这一晕倒，吕鹏飞也变得手足无措。
唯有吕老爷子，还在一旁跳脚嚷嚷：“你看你给你妈气的，你看你给你妈气的，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吕鹏飞的脑子突然变得清晰无比，他一把抱起瘦弱的老妈，吼道：“让开，别挡路！”
老爷子讪讪的不肯住声，身体却已退到了一边去。吕小米则拿了奶奶的钱包，飞奔下楼叫车去了。
人送到医院，免不了被主治医生好一顿批评。
奶奶除了年前查出疑是癌症外，心脏也不好，还患有低血糖，高血压，慢性消化道溃疡，风湿关节炎……
医生在办公室里跟爷爷和爸爸说这些时，吕小米就在门外的长椅上坐着。他耸拉着脑袋，双手用力的撑在座椅上，腿伸得笔直。
他努力地梳理着脑子里的念头。我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他想。
做点什么呢？他想起上次奶奶住院时，医院要求带的各种生活用品。奶奶吃不惯医院的饭食，他可以煲点汤，再弄两个清淡爽口的小菜……
说干就干，吕小米买了老母鸡和炖鸡料包，拿出妈妈留下的菜谱，按照上面的方法一步步操作。
印象中，妈妈不止一次说过，有些事情不能一辈子依靠别人，总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所以，该会的，必须得会！
奶奶在家时，他从来没机会靠近厨房。老爸总说，君子远庖厨。可他现在倒是真的用上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从杂物间里翻出一只旅行箱。那是一只毫无特点的黑皮拉杆箱，面上落了些灰，擦擦还能用，就是边缘处有些掉皮了，看起来不那么美观。不过，他知道奶奶对于吃穿用度并不挑剔。
换洗衣物，小毯子，洗漱用具，纸巾……箱子足有半人高，放了这些东西后，还有富余。他想了想，从床头柜里拿出几本书，一并放了进去。
书是妈妈寄给他的，一些冒险题材的故事。可他忙得几乎没有时间看。
也许奶奶可以打发一下时间。他想。
鸡汤煲好，他笨拙地做了个拍黄瓜，还有一个青椒炒土豆片。切丝这种对刀功要求高的菜品，他实在无能为力。
吕小米再次回到医院时，天已经黑透了。住院部安静了许多，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奶奶的病房——爸爸正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看手机。
与其说吕鹏飞是坐在长椅上，还不如说是躺。一米八八的身高，他只把半拉儿屁股和大半个躯干放在长椅上，两只大长腿远远的支楞着，时不时地剧烈抖动几下，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走廊的宽度。
此前打在吕小米脸上的巴掌还隐隐疼痛，可爸爸却似乎完全忘记了。
不用想，他肯定又在刷抖音。那抑制不住充满魔性的笑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吕小米直接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爷爷并不在病房里。
奶奶和另外两个老太太住在同一间病房。
不同的是，其中一个老太太在家人的伺候下喝粥，满面红光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毛病；另一个老太太正在和喝粥的老太太聊天，见吕小米进来，马上把目光转了过来，好像随时准备跟他唠几句的样子。
奶奶呢，一个人在房间的角落里躺着，闭目养神。
“奶奶，我给你做了点吃的。”吕小米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一层一层地打开。
鸡汤的香气一点点散开，溢满了整个房间。
“这小孩儿挺能干呀，都会做饭啦？”临床的老太太笑着：“你多大啦？”
吕小米没做声，这些无聊老太太的好奇心让他很不舒服。
“哟，怎么不理人的，这家里怎么教的……”这句话，老太太是对另一个老太太说的。
“奶奶，”吕小米不确定奶奶是不是睡着了，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您不要吓我！”他摸到奶奶插着输液管的手，冰凉冰凉的。
奶奶依然没有睁开眼睛，眼角有亮晶晶的东西浸出来。她动了动嘴唇，轻声说：“乖孙子，奶奶不想吃，你吃了吧！”
吕小米知道奶奶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特意给您做的呢！”
“让我静静。”奶奶把被单拉起来蒙在头上：“别告诉你爸我醒了。”
吕小米有些丧气，出病房时碰到爷爷端着粥进来。
“你不在家写作业，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看他拖着箱子，拎着保温桶，又说：“你奶奶没事儿，等会儿就出院，你都拿回去吧！”
爸爸已经不在走廊里了。
吕小米忽然有点儿伤心，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而自始自终，他都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盟友。
〔话唠时间〕写完这章，突然想给这个故事定个基调，这种手绘线条图感觉比较适合。暂时网上找个图，等以后自己学好画画，再画一个更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