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万元户
二叔赶到我家里的时候，鞋上、身上到处泥点子，把正在做饭的我妈吓了一跳。“耿子，这一大早你这是干啥去了？”
二叔满脸兴奋，“我哥在家不？有事，大事，大好事。”
“咋？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了啊？谁家的闺女，给你美成这样。”
我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二叔，接过话茬，“二叔你要结婚了啊，我要吃喜糖。”
“别打岔，去把你爸喊回来，告诉他我有大事跟他商量。别让别人知道。”二叔敲了下我的脑袋，太过兴奋，他估计也没注意我把粘在我头发上的泥一点点抹掉。
“着急讨媳妇还这么埋汰。”我小声嘟囔着，不情愿地出门找我爸去了。
我爸是镇上的民兵连长，工作倒是热心，每天一大早就到镇里去点卯。可是就他们那个民兵队伍，训练水平可真不咋地。据说有一次训练放炮，结果炮弹打得太高，翻到了山对面去，把观看训练的上级领导吓得心脏病没犯了。
到了镇上，我还是老老实实按照二叔的吩咐，没声张，本来就想着讨媳妇的事也没必要嚷嚷。就跟我爸说估计二叔要讨媳妇了，让你家去一趟。
那时候，二叔还只是民办教师，刚刚改革开放不久，地位也不高。虽然没人叫民办教师臭老九，可是想找个媳妇也是不易。一听说有人给二叔介绍对象，我爸乐滋滋的就往家赶。
“耿子，谁家姑娘看上你啦？”刚进院门，爸爸的大嗓门就让屋上的瓦都震了一震。。
“哥，小点声。”二叔急忙给我爸使眼色。匆匆跑来，扯着我爸的衣袖往家里拽。
两人直接进了里屋，我跟在屁股后面，想听听什么时候能吃到喜糖。
“哥，我在河里踅摸着一块玉石，宝玉。”
“什么玩意儿？什么石？”我爸是个大老粗，听到玉石一愣。
二叔声音里略带颤抖，把憨子摔倒之后他看到玉石的事跟我爸交代了一遍。我爸一听，至少上百斤的石头，就说，“等我喊几个民兵，挖出来搬家里来看看不就完了。”
“不能让别人知道！”二叔急了，“你知道这石头值多少钱？”
“一块石头能值几个钱，一百？”我爸那时候工资50来块钱，100块是他两个月的工资。对我来说是多少麻花、水果糖啊。我口水都偷偷流了出来。
“一百？一百连个碴子都买不来。这玉的品质绝对上乘。如果能卖出去，咱就是万元户了！”
一听万元户，我爸也激动起来。那个时节，大米一毛钱一斤，1块钱能买一小盆肥膘猪肉，有一万元存款是要到县里戴红花受表彰了。全镇的万元户一只手数的过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两人压抑着兴奋小声嘀咕着，商量着等天黑用独轮车把石头拉回家来。
农村天黑的仿佛更早一些。尽管是夏天，到了8点钟天就黑透了。一点灯光也没有，只有黄鼠狼进鸡窝里吃鸡，村里的看门狗汪汪的几声叫声。
我爸跟二叔趁着天黑，带着铁锹绳子，推着独轮车出了门。没敢走大路，顺着田边的小路走到河边，一路摸着奔着藏玉石的地方去了。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听见大门有响声，睁眼一看，他俩已经把石头搬到了屋里。窗帘拉得严实，一点光都透不出去。那块石头就摆在炕沿下面，盖着一个旧床单。两人不知是兴奋还是累的，满脸通红，喘着粗气。
“耿子，你看准了，这石头到底值不值钱？别累了一遭白费功夫，这至少三百来斤。腰都要折了。”
二叔拿来一个家里的手电筒，掀开了旧床单一角，打开了手电筒。
一瞬间，浓郁的绿色从玉石中一股股流淌出来出来，充满了整个房间，那绿色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屋里涌动，惊呆了所有人。“发了，哥！”愣了半晌，二叔沙哑着嗓子一声惊呼。
我爸急忙关掉了二叔手里的电筒。压抑着兴奋，颤抖着手点了一颗烟，“耿子，这是个宝贝。可不敢轻易漏出去。”
二人不顾劳累，又把石头搬到里屋的角落里，兴奋地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他俩眼睛通红，满是血丝，天蒙蒙亮就出了门。我趁他俩不在，偷摸跑到里屋，像偷太奶奶藏起来的糖一样，掀开了床单。
这一掀，差点把我的心脏从嗓眼儿里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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