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了千里的家乡,到了塞外之地上大学,我心中念想,在新的环境中,能够遇见新的人,新的事,有一份新的生活,对过去的一些事情做一次彻底的告别。
在寝室里,我见到了李子。李子名叫李东东,正是那几年,流行取复字时,他父母给取的,他常常嫌弃这个名字太俗,后来我嘿嘿一笑,那就起个别人都没叫过的名字,从此以后我便喊他李子了。或许是同为老乡,在异地求学的缘故,心理上有了亲近,以后我和李子俩人一起出入,形影不离,弄得很多人认为我们俩关系不正常,甚至听说辅导员私下里还想找过我们俩谈话。但是后来辅导员从没找过我们谈话,我猜想辅导员明察秋毫,不会相信流言蜚语,她自有明断。但是有一次,辅导员真的把我喊过去了,当时我心中的打了个冷战,辅导员真的打算找我谈一谈关于我和李子关系的事情?
我心中不由得来火,这他妈什么世道,两个男的就不能关系好得形影不离了?人家韩愈还和自己的侄子生死相依,形影凭吊呢?刘备和诸葛亮还睡一张床,甚至刘备和关羽张飞三人同睡呢?
我不服,凭什么,我气冲冲地去找辅导员了。
“刘···”本来我想喊刘二奶的,但是见了她的面,我憋住了怒气,喊道,“刘老师,我和李子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没有你们想的那样,你不能相信别人的谣言。”
“呵呵,你说什么呢?”刘老师恍然一笑,衬托地十分美丽,“我找你来,是问问你助学贷款的事情,你想说啥呢?”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听到了我的话,哈哈大笑,语气中十分玩味。
我心中大惊,想不到刘老师帮我申请助学贷款,我却听信谣言,冤枉了她,内心愧疚,脸红说:“我,刘老师,我···助学贷款下来了吗?”
越说越愧疚,索性换了个话题,只说说助学贷款的事情。我的家里条件不好,父母都是农民,只有九亩多地,不到十亩,一年的收成,去掉全家人的口粮,卖掉的粮食钱连学费都交不齐,别说生活费了,所以只好办理助学贷款。刘老师帮我办理助学贷款,我心中十分感激她。
回去后,对我和李子的关系,我左思右想,我们俩其实没什么,男人和男人的关系好,并没有错,但是自己再清白,也管不住别人的嘴,最后我决定应该找个女朋友,只要有了个女朋友,别人就不会说我性取向不正常。有了个女友,晚上花前月下,两个人卿卿我我,也比我抱着一本洛丽塔意淫女孩子,强多了。
“李子,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
“不想找,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
对这种说法,我一直是嗤之以鼻的,我从来不会相信所谓的一个人挺好的说法,我宁愿认为那是找不到一个心中想要的伴侣后,无奈的开脱之词。
我谈了三个朋友,第一个谈了一个半月后去了学校旁边的旅馆开房,夜阑人静,手掌放在她胸前摩挲,想着刚才的疯狂,燃烧的烈火,生命的释放,竟是那么美妙,我拉着她又来了一次。
或许是青春荷尔蒙的喷薄,超乎自己的想象,又或者是生命是一场疯狂而又无知的旅程,我和她开房后十天就分了,接着同时找了两个女孩子谈恋爱。
李子曾经对我说,老大,你对人家女孩负点责任,别上万床就分了。
我笑一声:“你别傻了,你以为女人单纯,她们谈恋爱也是为了打个炮,还想着以前两小无猜,一生一人的爱情,别痴心妄想了。”
一次酒后,我终于知道,李子并不觉得一个人挺好,他也想谈恋爱,他说他爱老家的一个姑娘,叫,杨三妹,扎着马尾辫,清瘦的脸蛋,说话时,温声细语,还没开口脸已经红了。
我怂恿他你去追她啊,他苦笑一声,接着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我依然我行我素,脚踏两只船,生活的像一头种马。两个女孩子天天被我蒙在鼓里,幸亏她们两个都是外系的,不知道彼此存在,我没钱的时候,就向她们俩要,欲望来的时候,就拉着其中一个去开房,几次结束后,她们两个都问过我,是不是只把她当做发泄的对象,从来没有爱过她。我心里冷笑,我怎么会告诉她们真话,当然是继续行骗。
“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踢回去。
“每次完了后,你都不抱我,只顾自己睡觉。”
我伸手把她搂在怀里,笑着说:“你看,每次上床,你都像抽水机一样,把我抽干了,哪还有力气抱你啊!”
她们都一样地伸出小手打了一下我的胸脯,说道:“感觉和你谈恋爱,就是为了做爱。”
这样后,我就拉着她们再来一次,事后,她们就没话了。
我真是一只禽兽。
我们班里女孩子都知道我的丑事,在私下里她们叫我花心大萝卜,渣男,甚至还有喊我人渣的。这是我从李子那里知道的,他和班里的王静最近好上了,王静告诉他女生对我的评价,他转述给我听,此时我才知道那些女生表面上见了我热情的不得了,弄得和我关系很好的样子,背后却说我,真是人心叵测。
当然,她们说得也没错,我的确是个人渣,越发地肆无忌惮,上床也不顾别人的感受,只管自己爽快,两个女孩从欢吟变成痛哭,从痛哭变成哀嚎,从哀嚎变成恐惧,每一次变化都让我更加兴奋。后来一个女孩子和我上完床,她哭着告诉我,我连人渣都不如。
“怎么不想着杨三妹了?”
“过去的人了,还想着她干嘛?”
李子神色爽然失落。
我嘲笑他,早就让他想开点,在这个浮华的社会,上大学就像逛妓院一样,男人挑女人,女人挑男人,四年完事,学习到的知识总和加起来不比懂得的身体姿势多。你喜欢杨三妹,两年不联系,或许人家早就和哪个男的打了好几炮,你何必为了一个别人怀中的女人守着你的处男?
李子骂我:“我艹,你以为都想你一样,用下半身思考?”
我冷笑一声:“我还没见过哪个不用下半身思考的,等你把王静弄上床,你就知道女人也用下半身思考。”
用下半身思考,女人也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我后来坚信的,但是我没想到李子不是这种人,或者说李子本质是这种人,但是他当不了这种人。在李子和王静谈恋爱的三个月后,传出了一些风声风雨,大约是李子不能像男人一样和女人办事。
男人发生这种事情,我一直是报以深切同情的,我相信这是对男人最大的惩罚,男人或许懦弱,或许品行不端,但犹不失为一个男人,但若是下面不行,便连基本的尊严也失去了。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像司马迁那样,逆境困窘,发奋作为;也没几个人像郑和那样,能够意气风发。与李子对比,我反而觉得当一头人渣种马,并不是一件坏事情。
自此以后,我常常见到李子郁落寡欢,我再找他出去溜达,他也意兴阑珊,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对任何人也没有接人待物的礼节,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李子的变化,大多是叹一口气,见怪不怪了。而王静在和李子分手后不到一个星期就找了个新男友,对王静的做法,很多人都理解,毕竟李子在床上不行。
爱情,需要做爱,才能有感情。
我荷尔蒙旺盛,每天揉搓女人,但是久而久之,我厌倦了这种日子,老家农技站的种猪每天被母猪强上,虽然于动物界来说,它完成了最终使命,但我相信每天配种的日子,它也厌倦。我分手了,回归到了一个人的世界,她们来找我的时候,我拒绝见她们,她们也终于知道了彼此,我的名声全部毁了。
这话其实不对,我根本没有名声。
“老大,我和三妹打电话了。”有一天,李子突然很高兴地对我说。
很久不见李子高兴,我竟要忘记他的笑容,此时我也开心地说:“好好联系,争取把她拿下。”
我纳闷,你床上不行,还联系三妹干嘛?如果你们谈上了,这不是让人家守活寡吗?我心中不悦,但脸色不露。
此后,寝室里又多了李子的欢声笑语,常常在寝室熄灯后,李子和三妹还在电话中唠嗑,我们寝室里的人常常会学女人的呻吟,然后大吼,李冬冬来干我,李动动干得奴家好爽,李冬冬你今天又找了哪个女朋友。每每到此,李子都会拿着电话跑到走廊里,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睡着了。
我喜欢这种没有女人的日子,每天不用去当一头动物,不用为播种劳累,连带着我把那些地下文学作品都舍弃掉了,甚至和地下文学捎带沾边的我也不看。贾宝玉初试云雨,红楼梦被我束之高阁;雅罗密尔因为在女孩子面前穿红色的小内裤,生活在别处就滚到了别处;尤金只不过看了一眼那扇躁动的门,天使望故乡再也回不到故乡。
我要当一个纯洁的人,看最纯洁的书,说最纯洁的话,做最纯洁的事,吃最纯洁的饭,穿最纯洁的衣服。
我听人说,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作品是央视的动物世界,我想大约是真的,动物没有蝇营狗苟,没有杯葛立异。
看了几集之后,我放弃了,因为我看到了两只蚂蚁在那里发骚,这怎么让我受得了!
我把自己弃绝了,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说,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直不死,寝室的人都问我,老大,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我就说:“老天爷想让我去拯救天下受苦受难的漂亮女人,舍不得让我死。”
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不吃也不喝,头发披散,胡子有半米长,远看是条狗,近处看是我。大家都不喊我阿毛,都喊汪汪,每次这么叫,我立马就欢快地跑去了。
有一天李子拉着我说:“老大,陪我去喝酒。”
“好。”
李子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他酒量一般,一瓶啤酒下肚,定然脸红脖子粗,往桌子上一趴,完事。
但是这一次李子喝完了一瓶啤酒,竟然没趴下,出乎我的意料。我想小样,灌不倒你?
我想错了,我没有灌到李子,他喝了三瓶啤酒还没有倒下。我看李子醉眼迷离,劝道:“李子,别喝了。”
他没有听到的话,拿起酒瓶,往地上一摔。
“嘭!”
我吓得连忙抬脚,饭馆中的人霎时间露出惊恐的神色,我心中纳闷向来不发脾气的例子,今天怎么了?
玻璃渣子崩碎一地,离离洒洒,到处都是。老板小心翼翼地拿着扫帚过来,生怕李子怒火横流,波及到自己,胡乱的扫了几下,跑掉了。
李子拿起第四瓶酒,突然哭了:“老大,你说为什么啊?”
我如坠雾里,不明所以,只好试探:“什么为什么?”
“杨三妹,她为什么啊?”
“杨三妹怎么了?”
“她又和别人谈恋爱了。”
我心惊一惊,突然想起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听到李子晚上和杨三妹打电话了,寝室里很久没有出现男人的雅蠛蝶了。
“你们不是谈的好好的吗?”
“原来谈的好好的,可后来她告诉我,有个男的追她,她也喜欢那个男的。”
我心里骂了一句,这杨三妹真不是个东西,既然喜欢别人,还来学我,脚踏两只船干嘛?
“李子,你究竟喜欢杨三妹什么?”
“高中的时候,她是我的同桌,晚自习一起学习,一起放学,一起回家,我觉得她还单纯,就喜欢她了。”
听完,我心里明了,这就是初恋的懵懂和苦涩。
李子喝了四瓶啤酒,走起路来,脚发软,整个人如同风中漂浮的细草,和老板结了帐,我扶着他回去。在路过学校旁边的清水街时,李子突然说:“老大,和女人上床好玩吗?”
我当时一愣,李子何出此言?不是已经和王静上过床,怎么还问?随即明白,或许李子只是个十秒钟真男人,从未体会过冲锋激荡的感觉。
“老大,陪我去嫖娼。”
我已经一年多没有碰过女人,渐渐不想,但食髓知味,李子的一句话又勾起了我的欲望。不过,我确实担心,去嫖娼,李子下面不行,钱不是白花了吗?
当然这种想法,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找个女人不过200块,和李子的友谊比200块多。
李子拉着我,进了一间昏黄的屋子后,跟在我后面,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脂粉味,凳子上坐了五个女人,我打量着她们,身材瘦削丰腴,各有不同,胸前的两坨肉,鼓鼓突突,要把五颜六色的奶罩撑破一般。她们几个纷纷站起,迎了上来。
李子指着一个开口道:“我就要她了。”
我看向那个女人,三十多岁,脸上已有皱纹,常话说三十如狼,以李子这样的,只怕是增加自己身为男人的苦恼。我拦住了他,说再找找。
嫖娼,怎么能找老的?
李子固执道:“我就要这样的。”
我环顾五人,才发现,李子挑的女人是最丑的一个,既如此,就随他,我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四个人到了一间房子里。
本来是可以分开的,但我心中好奇,我十分地想知道,李子下面不行,为什么还敢来嫖娼。
李子十分地生疏,那女子给他脱衣服的时候,他竟然还不好意思, 我都身上的女人开始了,他的内裤还没褪掉。
“你第一次来吧?”
那个女人或许是看出了什么,带着玩笑询问。
李子并没回答,终于脱掉了裤衩了。
我坚信男女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几分钟以后,身上的女人不能自持,她比我更疯狂,但我是什么人?女人声音中的真假,我一听便知,她高低沉浮的声音,只不过是一种职业道德习惯。
“放松,别紧张,慢慢就好了。”
我一直注视着李子,他很紧张,那个女人很有耐心地安慰他。李子渐渐情绪稳定,伸出手掌抚摸面前的女人,感受着女人的身体。
黑暗中燃烧着烛光,灯影摇曳,时而微暗,时而喷张,嚯地蜡烛全部点燃。
生命在大海中航行,是一场风暴,两团巨浪汹涌澎湃,忘记了相撞即毁灭,越来越近,越来越强。
哦,毁灭吧,毁灭才是你的归途,毁灭才是你的新生!
嘭!相撞了,相撞了。
高空的闪电发出了怒火,它要燃烧,它要轰鸣,它要把天地据为已有,它是自私的,它是奉献的。
突然,李子双手抓住两团肉,仰起头,急促而凄厉高喊:“三妹,三妹!”
“三妹,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三妹!”身下的女生汗珠漓漓,也急促回应。
李子趴下抱着那女人,哭着:“三妹,你别走,我一直爱你。”
终于到此时,我才相信李子心中的痛苦。
经年爱一个人却得不到,甚至连思念都是一种奢望,让人如何不痛苦?
李子心思专一,不愿意爱上其他人,当他和王静恋爱时,自以为可以忘记三妹,结果却发现是自欺欺人。
我故作离经叛道,以为玩世不恭,便可以在沉沦中告别过去,但是当李子凄厉喊三妹时,我却又想起你。
过去的不会过去,总会在某一个时刻,全部投影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