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那是夏天。一个闷热的暑假。那时候我还很会浪费时间。睡觉很晚,每晚会看一章《少年阿宾》。那时候我还在公园东街住,达活泉就像家里的院子一样近。所以每天早上起来我都会去公园走一走,顺便会在公厕里上个厕所。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当我叠好被子,装好烟和MP3走出家门时,外面的世界早已灿烂的刺眼。只是简单的套上短裤,有时候我连上衣都不穿。脸也不洗,头也不梳,眼角还有眼屎。街上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晨练的,卖菜的,吃早点的,鲜活的人。你能听到吆喝声,谈话声和笑声。旁边美体会馆里的工作人员在放着《向前冲》跳健身操,永和豆浆门前停着几辆政府的轿车。把烟点燃,去报亭看一看有没有最新的《看电影》,顺便观察一下这个喜欢穿低胸装的少女内衣的颜色。

当我到厕所的时候,厕所仅留一个坑位了,他是在第二个。我进来的时候他对着我诚挚的笑了一下,是的,诚挚。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他慈善的眼神和因为笑而挤出的满脸皱纹。我不由的仔细看了看他。短发,但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看着乱糟糟的。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穿着破旧的衣服。他又好似不是蹲着,给你一种似起非起的感觉。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去了那个没有人的坑位。他旁边的位置有个人在看报纸,我猜测那份报纸一会注定要成为手纸。他向看报纸的人搭话,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说我怎么样怎么样。又有谁会在拉屎的时候听一个陌生人的琐事,所以看报纸的人只是嗯嗯哦哦的应付着。这时候厕所又进来一个人,因为坑位已经被占满了,只好在门口等。他看到了,赶忙说:“来我这,我就走。” 他提起裤子就起来了,站到旁边边系腰带边热情的邀请新来的人,仿佛在邀请别人坐上他的热炕头一样。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呢,当时我脑子里想。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后我又遇到了他几次,仿佛他会对每一个进来的人诚挚的笑。他真的没有在拉屎,有时候提起裤子匆匆的就走了。有时候他就是在那里孤独的蹲着,一句话也不讲。我对他很好奇,非常想知道他来厕所的目的。每次上厕所我都先要看一看厕所里有没有他。他在的话甚至开始回应他一个微笑。直到有一次,他跟旁边的人搭话,旁边的人那天心情应该很好,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应该是说的高兴了吧,旁边的人点了一颗烟来抽。这时候从他的喉咙里,从很深很深的喉咙里迫不及待却又压抑着的蹦出来一句话,“给我一颗烟!” 旁边的人显然已被他的态度所惊吓,不过终究是成年人,略微楞了一下就微笑的递给了他一颗,并且还亲手给他点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让烟能够满满的进入肺里。他含了好长一会才吐出,看他的享受样,我都忍不住又点了一颗。“我呀,原来是做生意的。”他缓缓说道。为了感激陌生人给的香烟,貌似要讲故事了呢。“哦?什么生意啊?”旁边的人仿佛是因为被要了一根烟,突然间没了兴致,说话变得有气无力。“种了好多果树,苹果,梨还有枣子。好多好多,几百亩呢。”“这么多,吃水果肯定方便啊。”旁边的人装作一副惊讶羡慕的口气。“但我一个都没吃过,我只吃肉,肉才是男人吃的东西嘛!我最爱吃狗肉,经常夜里出去打狗。你知道怎么打狗最容易么?就是在狗的发情期,你牵一只母狗出去,公狗就跟看到热腾腾的屎一样,热腾腾的屎一样,哈哈!屁颠屁颠的就跟过来啦。”“哈哈,那你怎么杀?”这次旁边的人真的开始感兴趣了。“用绳子套住脖子,吊到树上,吊一晚上,第二天剥皮,掏出内脏,煮一煮。狗的命相当大啊,吊它一会看着没气了其实根本死不了。原来有过一次,拿铁棍打死了,明明都没有气了,就开始剥皮,从背上划开,都剥到头那啦,狗突然站起来了!满身血啊,发疯一样,见谁咬谁,那次得亏我跑的快!”“是啊,那要是被咬住,绝对死定了!”“哈哈,是的。”说完他猛抽了两口烟,扔掉。吐出一口浓痰,“走了啊。”他在告别,提起裤子就走了。根本不顾旁边人一脸意犹未尽的样。

原来他仅仅是为了抽烟。

我不禁觉得可笑,又有点可怜他。

我决定以后每次见他都给他一根烟抽,这样算,还能够听到好多故事。

几天之后,我又碰到了他。我进去的时候他正要起来,他竟然拉屎了,明显他是用手擦的,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往旁边的墙上抹手上的粪便。我突然觉得恶心,转身便出来了。

自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可能他觉得他自己破坏了某种禁忌。 毕竟对于他来讲,拉屎真的是一件不务正业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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