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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雅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肖楚楚的情形。淡泊的眉毛，白里透红的脸，总挂着一丝丝浅浅的微笑，一条马尾辫，自然、飘逸，洋洋洒洒的垂在身后。肩膀与雪白的脖颈中间，连着两凹玲珑，清隽的锁骨，仿佛天使收起的翼缘深处，灵动、芳泽、静怡，略带着一丝青涩，似又有一缕娇艳。她脑子里的她，总会微张着几粒领扣，一条适宜长短的百褶小裙，斜跨的红色小包，浑圆、饱满、微微起伏的胸脯，让一条细细的包带修饰的一览无遗……

肖楚楚又是那般阳光，温婉。咯咯的笑，浅浅的走，白皙嫩滑的手掌心里雕饰出蜿蜒的脉络，微微渗着丝丝涓涓的薄汗，幽幽淡淡的香，似罗兰，似兰花，却又像什么也不是，清幽脱俗，温润沁脾。芮雅想着想着，不经意间，一丝甘甜沁过喉管，淌进赤红的心扉，胸腔里似绽裂开一朵小花，朦朦胧胧，鲜活且柔软。

肖楚楚伏在台灯下刻苦的攻读着，她心里揣着一个目标，就是一定要考上大学，考上芮雅会考上的那一所学校，因为她喜欢芮雅，喜欢芮雅这样的一个好朋友，亦或许也忘不掉那天清晨，公园小潭里沉入的两枚硬币吧。

路涵近乎疯狂地做着各类试题，他像一个不能停下的陀螺，转着，飞快地转着，越转越快，越转越急，但不论怎样旋转，陀螺总围绕着一个目标，清晰、明确，那个目标，就是他总为之痴痴发呆，却无比苦涩的——干练短发和嘴唇下浅浅凹进去的小窝。

生活并不像林黛玉，不会因为你的多愁善感而变得温柔娇气。高考来了，盼也好，躲也罢，每年6月6号这一天，莘莘学子似钱塘江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入森严的校园，开始正式面对自己人生的第一个重要选择。

树叶繁茂，天气炎热，知了聒噪个没完没了。家长三三两两，四五成群，把校园大门围了个密密实实。校园保安和警察堵在学校门口，警车闪着警灯，学校卫生室的几个工作人员张罗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装开水的保温桶和零散的几个急救箱，几张大白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为考生和家长免费服务。

透过紧闭的大门，正立在校园中间的教研楼正中，拉着一条醒目的横幅，横幅上下两行，写着“三载拼搏，胸怀天下凌云志。两日对弈，坐拥榜上青史名”的大字。校园内外异常安静，以往车水马龙的校外街道，家长自发维护着交通，出租车也十分知趣，为自己的误入禁区而调转车头……

忽然，一阵尖锐的声响刺破长空，校园大喇叭刺啦了一声，又立刻恢复平静，然后洪亮而清晰的发出“Lessonone……Lesson two……”的英语听力试题。每个参加过高考的学子，要么是教室录音机播放，要么就是大广播播放，要么就是一人自带个收音机，总之，lesson one……这样的句子，都不会有太大差别。

路涵、肖楚楚、芮雅，每个人在不同的教室，做着相同的题目，但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这也是高考残酷又神奇的地方。有的，发挥好，或者对不会解的题目，多做对或蒙对几道选择题，便能多得几分；有的，粗心或者分神，解题步骤完全正确，却因为小数点等其他问题，做出了错误的答案；有的，的确平日里没有多少水平，看卷子犹如梦游，恨不能在卷子上写上些，“上帝救救我”的字眼，祈求神灵庇佑；有的，下笔有神，就只不过是完成一个仪式，最终肯定能如愿考取自己想要的大学。

路涵疯狂的复习，取得了意向不到的效果，试卷上每道题都似乎得心应手；肖楚楚，有她的弱项，也有她的长项，尽一切可能在争取着多拿分；芮雅也从容淡定，虽然也会锁眉思索，但大抵都没有太多困难……

两天的考试，不论煎熬还是兴奋，总让人来不及太多感触，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只是偶尔夜里辗转难眠，会拿起书本希望还能做点最后的补充，但效果总是微乎其微。这个时候，每个同学都会乱糟糟的想些其他的事情，有对大学的憧憬，有对考试的恐惧，有父母温柔而坚定的鼓励，也有心理隐隐约约，似把握又把握不住的小暧昧、小忧伤。肖楚楚如是，芮雅如是，路涵更是如此。

每一门考试结束，大家都会在走出校园的间隙，抱怨一下试题，讨论一下答案，或打问打问彼此的发挥。当最后一门科目考试结束，不论答得好的，还是答得不好的，都再也不会，也不想理会考试的结果，肆意地放松。而每到这个时候，压抑的情绪都会随着漫天翻飞的书本得以完全爆发，校园到处都是挥洒的青春，到处都是散落的习题，试卷。而每当这个时候，老师总不会指责干涉大家，也总是不见班主任的踪迹。

校园内外都被高考结束后的放松而感染。教室里黑板上早早就写下了“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的句子。墙上，也变成了任意挥洒情怀的地方，“爱你，我将追随你每一个脚步，即使遍体鳞伤，即使死皮赖脸”。校园外，商家敏锐而识趣，早早挂好“助学子高考捷报”的横幅。烧烤摊、小饭馆摆好啤酒、香烟，以及各种庆功套餐；网吧彻夜营业，厮杀，战吼，此起彼伏；小宾馆也会特意打扫干净，门口挂个“满员”或“欢迎光临”的牌子。整个世界，都放松了！整个世界，都欢快了……

芮雅整理好床铺，行李，终于要和学校宿舍楼说再见了。肖楚楚自然而然地前来送她的闺蜜回家。路涵也来了。

“楚楚，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我已经决定，要跟你生死不离”!芮雅把打包好的行李放到学校特批送学子的校车上，笑嘻嘻的抱着楚楚，调皮的说道。

“呵呵，我早都想好了，我要跟你上同一所大学”。楚楚娇羞而甜蜜。

路涵像个柱子，站在两个女生对面，脚下拨拉着小石子。

楚楚看了眼路涵对芮雅说道。“对了，路涵跟我一起来送你，她想跟你说些话”。

“喏，好吧，你可不要吃醋哦”。芮雅微微一笑，坏坏的说道。

楚楚看了眼芮雅，又看了眼路涵，脸偷偷的红了。她轻轻拧了芮雅的胳膊说道。“你别乱说”。

其实，芮雅何尝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这个乖乖的女孩，一颦一簇都写在脸上。第一次她带信给她，她就从她递信后又不肯说出是谁，而又恍然所失的表情中，微微查觉到一些不一样的情绪。随后很多次，她看着路涵出神；又叫着她陪着自己，给打篮球满身是汗的路涵买矿泉水，以及每次看到路涵时会羞羞的红脸，这一切芮雅都明白。

芮雅很多次想帮楚楚，她想怂恿她与路涵约会，或为她制造偶遇他的机会，甚至想大张旗鼓的告诉路涵，“楚楚是个好姑娘，请你照顾她”。然而这一切她都没有趣做。她看到太多校园里搂搂抱抱的场景；她也听到老师愤愤批评同学的事情；她更经历到，宿舍女孩子趴在枕头上痛哭流涕的场景。她不想他伤害她，她更不想因为他而使自己与她疏远。因此，芮雅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不理睬路涵，让路涵信中说的念想全然渺茫。

“芮雅，我给你的信……”路涵单独对芮雅说道。肖楚楚知趣的要帮芮雅去宿舍查看是否有遗漏的物件，钻进了宿舍楼里，把芮雅交给了路涵。

“恩，我看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芮雅很爽快。

“那……”

“我觉得，我们要好好学习，我是故意不理睬你的”。

“哦”

“还有，我觉得你挺好的，但是，我想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那……这……怎么会”。路涵略为惊讶，又十分失落。是啊，像芮雅这样活泼开朗的女孩子，有谁不喜欢呢。芮雅跟男同学们处的都很好，一起竞赛做数学题，一起谈论世界杯大罗纳尔多钟摆过人，又毫不避讳男女之间的情感，大谈阔论贾宝玉初尝云雨的片段。开朗，活泼，漂亮大方，又从不做作，她在他眼里就是个精灵，睿智，聪颖，性感而又神秘。

“那是他么”？“那个在墙上写着死皮赖脸也不放弃的那个……”。

“不是。哈，你别问了”。

“额，那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你准备报哪所学习嘛”。路涵悻悻的说道。

“这不一定，我看楚楚吧，我告诉她我要与她生死不离的，哈哈哈”。一串爽朗的笑，路涵也不好再问什么。芮雅冲着宿舍楼，大喊起楚楚的名字。

“妹纸，快点吧，校车要走了”!“落了东西，就送给下一届的学妹吧”。

“哦，好嘞，没落什么东西”。肖楚楚的声音从宿舍里缓缓传出来。肖楚楚打开芮雅宿舍没有锁的门，其实她忘了要找什么东西的事情，只是关上门，靠在门后，默默的出神。宿舍零乱，窗台上的小花早已不知去向，四张高低床，空空如也，只是剩几张床板。芮雅床上铺床板上的苏菲玛索还完好的贴在那里。

她听到她唤她。连忙收起自己的小失落，匆匆跑到芮雅的床上，伸手去揭索菲玛索的海报，为避免尴尬总要带点什么出去吧。当她正要揭海报的时候，看到床脚下还零散扔着几本书，她弯腰去拾。

有一两本参考书和几个画满了算术题的草稿本，在这其中，还有一本印刷很粗糙，封面是几个清秀女生的盗版小说，均落上了一些灰尘。肖楚楚拿起这本盗版小说，轻吹了一下，粉尘四散。

“快点，楚楚，我要走了”。芮雅又叫了一声。

“哦，好的”。楚楚一边揭下索菲玛索的海报，一边胡乱拿起这本小说，匆匆从宿舍向芮雅前去。

“还有这些”。楚楚走出宿舍，芮雅已经坐到了送毕业生的校车上。

芮雅看到苏菲玛索的海报，再也没仔细看还有什么，就匆匆地笑到，“给你了，我把我的偶像送给你了，随你处置”。“等我收拾好，过几天，我来看你，到时候你给叔叔阿姨说，我到你家赖几天啊”。

“好啊，正巧爸妈说要去外婆家，我不想去，正愁没伴呢”。

“嘿嘿，你不是不想去，是想自己一个人放松放松吧”。芮雅就像肖楚楚肚里的虫子冲着她说道。“我回家请示好父母就来找你，我陪你买书，买衣服去，还有，我们一起研究怎么报志愿啊”。

“恩，好的……”。

“再见”。

“再见”，路涵看着远去的校车，看着伸出头来挥手的芮雅，嘴微微张着，轻轻说了句再见。他感到很苦涩，很失落，埋怨自己不该畏畏缩缩，或许应该学着同学的样子“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去追求芮雅，总不至于让其他人捷足先登了去。

肖楚楚看出路涵的窘景，有些心疼，又有些甜蜜，总之她也说不清楚。

“没事，过两天她要来我家住，我们都之前就说好了”。“到时候，我再叫你啊，我们一起去买书，一起去出去玩嘛”。

“好的，你真好”。路涵看身边肖楚楚暖暖的说道，他顿时又燃起了新的希望，而变得兴奋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