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 载 | 我把我哥弄丢了第一章
文 | 彼怀
自始至终，让开心疑惑的事情，是母亲李珍对关键的那份喜爱。准确来说，那是母亲对关键的疼爱。虽然他们已经成了兄弟，也说过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手足之情，但在开心的眼中，这个哥哥永远都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哪怕自己有多么渴望有一个像关键这样的亲哥哥。
他曾想，自己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哥哥，那就要变得坚强，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那可是要让人瞧不起的事。直到后来，听赵老太提起与自己吃一个奶水长大的哥哥后，觉得自己终于有可以信任的人，那就是像亲人一样还要亲的手足兄弟。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来说，开心总是觉得愧疚，无论关键对他有多么好，他都无法全心全意地去接受他，就连关键来刘镇之前所发生过的事，他也没有了解过多。于是，他拿出实际行动来弥补内心的惭愧，并在内心告诉自己：这就是你的兄弟，是和你吃一个奶水长大的兄弟。
与关键在刘镇相处的日子里，是开心最幸福的时刻，每一分每一秒，他的一言一行都离不开有关身边这个哥哥。那双纯洁的像天使的眼睛，让开心沉醉。每次上课的时候，开心都会无意识地看见那双眼睛。因为某一次的眼神间的交错，让开心不再胡思乱想。坐在身边的，就是他最好的哥哥。
本以为这一切都会平安无事，内心的隔阂也不再出现。可是，当开心看见母亲瞧关键的时候，眼中的神情与味道都大不相同。可以说，那是明份上的亲情，但母亲眼神中透漏的是母子之情，是母亲对儿子无时无刻的担心，还有等待许久的归乡之情。开心并不是第一次从母亲的眼神中看到这种感情，是每一次见到关键时都会自然流露的母爱，甚至，他觉得这种母爱要比自己浓重得多。从那时起，开心的心里便留下了疑惑，但他从未对谁提起过。每当母亲讨论起哥哥时，那种感觉都被他记在心里，像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针，扎在他的心口。
就像关键那双眼睫毛在开心面前扑闪，他的心中犹如身处迷雾一般，不知是进是退，才会看到唯一的真相。
刘镇冬天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结了冰的鱼塘。那鱼塘就是赵老太的邻居 ―― 王老头家的。每年冬天，都会有很多小孩子结伴成群，熙熙攘攘地往鱼塘里面跑。他们有的拿锹，有的拿笤帚，清理出一条又长又宽的冰道来，然后长龙式的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从鱼塘岸边往中央冲去。他们顺着冬日里冻结的冰，一股脑能滑得又快又远。这样的场景对于开心来说，已经是很久的事了，小伙伴们欢闹的时刻，也只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每次做梦醒来，他都会想起一个小孩坐在鱼塘的冰面上嚎啕大哭。关键醒来，发现开心的眼角流出眼泪。这样的状况发生过很多次，但他不知问题来由，只在一边静静地坐着。
“你知道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小孩子，他为什么要哭吗？”开心哽咽着问。
关键不知如何回答，摇摇头说：“不知道。”
“因为他被那些小伙伴的哥哥姐姐欺负，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好多人围着他一个人。他们用眼睛看着他，无论那个小孩子朝哪里看去，他都无法逃开他们的眼睛。那时候他很紧张，不知说什么，只是被人来回地推搡，最后坐在地上哭。在那些人离开的时候，还告诉自己的弟弟妹妹不要找他玩，因为，他偷了别人的冰车。”开心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关键只是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他根本就没有偷别人的冰车，因为他自己有冰车。他的冰车是父亲给他做的，只是在那件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而那件事情发生后，他父亲才给他拿出做好的冰车。”
关键的眼神迷离，完全不知开心在说什么。“你说的是谁，不会是你吧。”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开心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说：“对，那个小男孩就是我。”
说出这句话，空气很快凝固起来，让人无法顺畅地呼吸。开心从未打算要把这件事情对谁倾诉，就连那一次都没有用过的冰车，被他自己悄悄地藏起来的事，都没有人发现。他想把这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藏起来，并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梦而已。本以为这一切都可以慢慢过去，但每次寒冬来临的时候，那段记忆像水缸中的冰片一样被自己吃下去，寒冷刺骨地流进体内。
儿时的记忆被慢慢翻找出来，美好渐渐地出现裂缝，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缺口。那些不耻的，让开心无法面对的事情就这样公示于众，但他并没有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无地自容，而是坦然的面对了所有，甚至他觉得，卡在候楼的鱼刺终于取了出来。
开心闭上了，眼角再次流出滚烫的泪水。他哽咽着，测躺过去，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他流泪时的软弱。滚烫的泪水湿透了他的枕巾，颤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肆意妄为。恐怕只有这样，才会让开心如释重负。世界上所有对他的恶意，被他用眼泪冲洗得一干二净。当明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开心不再对身边诚惶诚恐，也不在对任何人保持敌意。他试着去感受自然，感受冬日自然的风与阳光，去感受自然的白雪，以及冬日里独有的冰霜。
虽然关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听弟弟说了这么多的话，看他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处流出来，他确定这是开心内心压抑到了极点，在此刻终于得到了释放，对于开心来说，这也算是一次成长。关键摸了摸开心的头，像个长辈一样说：
“虽然我不曾参与过与你有关的曾经，也不知你到底发什过什么样的事，但你能勇敢地把事情说出来，我一定是为你高兴的。”关键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弟弟你放心，无论以后如何，只要我们还是兄弟，我一定会保护你，让哥哥负担起这份责任。”说完，关键微微低着头说：“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也绝对没有对你坦诚，我不知奶奶为何要让我这么做。我只知道和你吃了同一个人的奶水，而且是你母亲的奶水，我就觉得这是一份任务。但我现在觉得，这就是一位哥哥保护弟弟的义务。”
每个字，每句话都像是温暖如初的阳光，把兄弟二人最后一道无形的隔膜化解掉了。尽管开心仍存有疑虑，但在此刻，所有的猜忌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就像开心在关键的眼神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那种坚定，是哥哥对弟弟做出的最好的承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