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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网恋奔现去了！”李雨妡妈妈看着手机留言信息焦急地说。

“什么？就跟K市的那小子吗？”李雨妡爸的焦虑，不亚于妻子。

两个年过半百的教授副教授，经过一周的心理辅导和排解，终于还是没能阻挡19岁女儿的网恋奔现脚步。

此刻的李雨妡，正被白晃晃的太阳刺痛着眼睛。火车站广场弥散着一股劣质肉夹馍的气味，本来已经饥肠辘辘的李雨妡，现在不禁又阵阵恶心，接站的喜悦随着人潮的散去，越来越迷惘，她害怕要等的人因故不来，那天这么多天的斗争就成了白。

眩晕就像低血糖的感觉，瓶子里最后一口能量饮料，李雨妡喝完，晃了晃瓶子，再也倒不出一滴，这个暮春的午后，阳光居然如此强烈，仿佛要把人烤焦。

终于，一个身影缓慢地从出站口蹭出来，仿佛多么舍不得一般。

乔玉鑫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这是李雨妡最不能自拔的微笑，4颗微微露出的门齿，很白很整齐。自然色的红唇如同涂抹过化妆品，映衬着白皙的皮肤更加唯美。烫染着卷曲的栗色柔软发丝，随着一阵温暖的风吹过，撩拨着女孩儿的心房。在李雨妡眼里这就是帅。

此刻她已经爱得不能自拔，恨不得冲上去亲亲抱抱举高高，可是李雨妡不能这么做。为了这次见面，她已经背叛自己的爸爸妈妈。终究她没有勇敢到只身奔赴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19岁的大一女生。

“好饿，我们打车去吃饭吧？”李雨妡开心地走在乔玉鑫左侧，温柔地说。

他们离开乌烟瘴气的火车站广场，距离李雨妡想去的餐厅大约有6站公交，饥饿感已经慢慢侵蚀李雨妡的意志，低血糖的症状悄然滋生。

“不行，打车租车太浪费了，我们走过去。你不是说每天都会快步走5公里吗？我已经看过地图，只有3公里不到。”看着李雨妡穿着一身洛丽塔风格的长裙，额头直冒汗，虽然这是他刻意要求的，但现在他坐了6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很不爽，看什么都不爽。

高中毕业，李雨妡就踏上远离父母的列车，奔赴沿海大城市去求学，离开父母是李雨妡19年来的夙愿，终于这一刻梦想成真。她还要追求自己的文学梦，她虽然学的是古汉语，但她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小说家，在网络上驰骋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李雨妡已经开始写自己的处女作，是一部关于民国时期英勇抗日少爷和落魄家族小姐的精彩故事，虽然只写了3万多字，但小说网站编辑已经确定要跟她签约。如果处女作就可以签约，有可能4年的学费都可以自给自足，这样她就有更大的底气跟父母谈条件。

乔玉鑫是一个三本大学机械学院的大二学生，但他从初中就开始写武侠和英雄体小说，虽然作品总是不温不火，经过多年的磨练，有9部作品已经完结，并且挣到超过1万元稿费，这在网络小说作者行列里算是中下等，但在李雨妡这样的小白面前，那就是大神一样的存在。

并不是网络上没有写作大神，而是李雨妡接触不到，在QQ群里，只有乔玉鑫还有兴趣和时间聊天。

李雨妡被所谓文学大神华丽的糖衣炮弹瞬间击碎、躺平。

“爱了！爱了！真的是大神啊，我看过他每一部作品，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可都是百万字级的完结啊！”李雨妡躺在上铺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有这样的成就，我一定要好好向他学习，向他靠近！”想到这里，她握紧小拳头，给自己加油。

乔玉鑫就是她想象中的样子，有点痞，不苟言笑，自恋狂，“也只有这样的性格才能写出那么完美的文字吧！”

“你怎么这么磨磨蹭蹭，没看到已经红灯了吗？”乔玉鑫没好气地抱怨着李雨妡，仅仅是因为一个红绿灯，他们已经在网上交往几个月，乔玉鑫经常给李雨妡挑毛病。还好李雨妡比较免疫，她在家也是经常被父母挑毛病，她知道自己毛病多，所以反而觉得这个男友很靠谱。

等红灯的时候，乔玉鑫走到了李雨妡的左侧，仿佛有一种保护的姿态。李雨妡马上就感觉到瞬间的温暖，“他可真体贴。”李雨妡在心里默念着，她已经忘记了厚厚的鞋底给脚板带来的伤害，也暂时忘记饥饿和闷热。

李雨妡在感觉自己低血糖到极点的时候，他们终于坐在“广兴顺”的卡座里，乔玉鑫对着菜单皱眉头。

“这家店很好吃的，我们一家人常来，我请你好不好？”李雨妡知道第一次吃饭，这里的价位偏贵，她心里想，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吃饭，隆重一点不过分。

“你经常在这种地方吃饭啊？真是奢侈，我的大小姐，我可消费不起，我们走吧！”不知怎么乔玉鑫就生起气来，抬腿就走。

“对不起！对不起！”李雨妡赶紧给等着点菜的服务员道歉，服务员心里不痛快，看到李雨妡很真诚，就去招呼别的客人。

转身后服务员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没钱装什么装！”

李雨妡听在耳朵里，很委屈，瞬间红了眼，低着头走出“广兴顺”，她真心想要解释一下，眼下无论是乔玉鑫还是服务员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让19岁的少女玻璃心几乎破碎。

拖着疲惫的双腿，乔玉鑫带着李雨妡离开万达广场，按照导航走进一个窄小的小吃街，他选的是一家“国栋麻辣烫”，这是全国连锁的麻辣烫，环境和菜品都很好，主要是为了果腹的话价格实惠。

李雨妡今天例假最后一天，还不太适合吃辣，当她准备拒绝的时候，看着乔玉鑫帅酷地招牌式微笑，4颗门牙洁白又整齐。

瞬间，“国栋麻辣烫”蒸腾的汤水味道，成了这世界最美味的存在。《西虹市首富》中说过，一顿饭是不是尊贵，关键是看跟谁吃。

鸡汤底，主要是蔬菜，只有一份牛肉丸，虽然微麻微辣，还吃了一个“状元烧饼”，李雨妡还是被辣到，肚子隐隐不舒服，平时饭量的一半还没到就吃不下，在车站的低血糖症状已经完全消失，她又可以开始花痴一样地看着乔玉鑫优雅地嗦酸辣粉。

“咦？你不吃了吗？”乔玉鑫看着李雨妡在发呆，桌上的麻辣烫碗还有半碗菜，李雨妡在那里挑来挑去，不想再吃，“你饭量可真小，下次记得少点菜，支持光盘行动。”

说完，乔玉鑫居然把李雨妡的麻辣烫碗端过去自己吃掉，边吃边说，“以后你不吃的都给我好了，我们不浪费。”

李雨妡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虽然知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但是家里的剩菜剩饭还是全部倒掉，因为爸爸说这些剩菜剩饭热来热去不但口味很差，还没有任何营养，对健康不利，所以家里尽量不剩饭，一旦剩下就不会再吃。更不要说是别人碗中的剩菜剩饭，她家都是分餐制。

乔玉鑫却毫不顾及地就把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儿的剩饭吃掉了，这是多么朴素的美德啊！不单是不浪费，还有第一次见面就无条件的信任，深深抨击李雨妡稚嫩的小心脏。

“爱了，爱了。”李雨妡对自己的选择毫不怀疑，现在更加坚定起来。

“第一次见面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好，托人给你买了一块手表，你看看喜欢不。”李雨妡小心翼翼地从手提袋中拿出手表盒子。

“谢谢。”乔玉鑫拿出手表试戴了一下，猛地看到金翅膀标志，他意识到这块手表的价值，赶紧摘下来，放回盒子里，“这块手表我收下了，但你先代为保管，未来我们确定关系以后，再交换礼物。”

“没关系的，这是我用今年的压岁钱买的，不是父母的钱，你别客气。”李雨妡看出来他是嫌弃礼物太贵重，不敢收下。

“你都是我的，我还在意这块手表吗？我们不浪费，好不好？”乔玉鑫始终带着招牌式的微笑，4颗门牙又白又整齐。

“雨妡，你看完我推荐给你的那本《遥远的救世主》了没？”乔玉鑫忽然严肃起来，就像检查小学生作业的家长。

“已经看完了，我还看了一遍电视剧《天道》，我要成为芮小丹那样的天使，成为那样完美的人。”李雨妡很崇拜芮小丹这个人物，她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成为那种睿智的女人。

“你太年轻了，你以为轻轻松松就可以成为芮小丹吗？别做白日梦，好像学习作者塑造人物。”乔玉鑫绷着脸一副老学究的神态。

“知道啦！师兄教育得是。”李雨妡揉着脚腕，赶紧征求乔玉鑫的意见，“师兄下面咱们怎么安排？”

“怎么？你没有安排好吗？我已经请你吃饭了，下面该你安排，我跟着就好。”乔玉鑫带着三分的怒气，白了李雨妡一眼。

李雨妡赶紧赔着笑，“早就安排好了，带你去你最喜欢的电子竞技场，跟我来，就在伊势丹6楼。”

李雨妡也看到乔玉鑫有些累，自己的脚已经不堪重负，刚才她本打算说直接送他去酒店，自己就回家休息。

行程是两个人沟通过的，本来旅行是要看体力和状态的，随时可以微调，明天再去电子竞技场也不是不行。

李雨妡选择顺从，身心俱疲，拿出舍命陪君子的豪迈。

“累了吧，我扶着你。”乔玉鑫一只手捉住李雨妡的手，一手拖着她的腰。

这个动作让李雨妡很不舒服，她还是一个青涩的小姑娘，虽然已经19岁，但十几年的学校生活，她都是循规蹈矩，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接触过男生，来得太突然，让她很惶恐。心底产生一丝抵触，她想甩开那只有些盗汗的手，还有扶着她敏感腰部的手，那里只有一层薄薄的衣服。

还好趁着进入商场开门的时机，李雨妡逃开，她选择稍微拉开一点儿距离。

电梯里人很多，一个高个男子带着弟弟妹妹把他们隔开，乔玉鑫怒视着高个男子，人家自顾自跟弟弟妹妹开玩笑，根本没把他的怒视放在眼里。

“你在电梯里离我那么远干什么？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你身边那个男的一看就对你图谋不轨，不是好人。”乔玉鑫一脸严肃地说，“以后紧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

“好的。”李雨妡朝乔玉鑫身前凑了凑，他们就这么并排着走进电子竞技场。

乔玉鑫最喜欢《异世界复活僵尸》这个游戏，他从小学打到大学，一直迷恋着异世界里男主对女主的人生进行掌控的情节。

李雨妡买来热果汁，放到乔玉鑫的面前。

3个小时。李雨妡很累，她今天本身就不舒服，又晒大太阳，又走很远的路，还吃麻辣烫，没有睡午觉，再高的兴致，现在也终于萎靡下来。

“雨妡，你是不是累了？”乔玉鑫在一局结束后，看着李雨妡颓废地坐在休息椅子上。

“嗯，有一点儿。”李雨妡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回复，眼神中充满歉意。

“那我送你回去吧！”乔玉鑫温柔地说，眼光中闪烁着李雨妡不理解的光芒。

“不用啦，很近。我坐两站公交就到家了，你接着玩一会吧！”李雨妡带着歉意的回答。

“雨妡你能陪我去酒店吗？我们不是说好的。”乔玉鑫用热望的眼神期待着李雨妡肯定的回答，伸手抓住对方的小手。

“那肯定不行，我今天确实不舒服，而起我们才第一见面啊？”李雨妡忽然有些莫名地害怕，她不知道这种恐惧感来自哪里，但她深深地感觉到，从对方手心传来冰冷。

这是李雨妡第一天被一个亲人以外的男子有意地拉着手，然而手心传来的感觉不是温暖，而是阴冷潮湿，这让她并不舒服，甚至是心底里产生出厌烦，她试着挣脱，但没有凑效。

李雨妡懂得对方的暗示，这是她的底线，她是不会突破的，更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突破。

“好，你能先陪我去酒店吗？明天我们就在酒店门口见面。”乔玉鑫不悦，虽然他还保持着绅士般的温柔，尽量从嘴角咧开一些缝隙，让他那招牌式的微笑露出一些，4颗门牙只露出2颗，虽然它们还是又白又整齐。

“好。我们打车送你回酒店，然后明天再见。我已经买好明天电影票，还有植物园的门票，我们一起去植物园看樱花，拍好看的照片……”李雨妡一开始憧憬，心情好起来，被乔玉鑫攥着的手也不那么痛了。

“你以为老子坐6个小时火车，跑几百公里，是来跟你吃麻辣烫、打游戏、看电影、逛植物园的吗？你是不是有病！”说着乔玉鑫就拉起李雨妡的手，“跟我去酒店。”

李雨妡吓得一下没反应过来，眼泪跟着落下，被扯着的手很痛，退缩着摇头，“我不去，我要回家。”但她说得那么无力。

“你没听到她说什么吗？”电梯里遇到的高个男子一把抓住乔玉鑫的胳膊，像一把铁钳子牢牢地箍住，让他不能再前进一步，李雨妡趁机挣脱了魔爪。

“你给老子放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是我女友，我是她男人，我们去酒店又不犯法。”乔玉鑫愤怒地挣扎，他感觉自己的胳膊上像是拴了一条锁链。

“她不想去，你强迫她去，那就违法！”高个男子一脸正气地说道。

“李雨妡你给我过来，你说说，是不是你给我订的酒店？我一个外地人是不是不知道在哪里？你是不是应该带我去？你是不是我的女友？”乔玉鑫的4连问，让李雨妡不知怎么办才好，她想走掉，但脚下仿佛被粘了胶水，牢牢地固定在地板上。

“她哪里也不去，就算你是她男友，你——也——要——滚！”说着高个子男子，一把甩出去，把乔玉鑫甩了一个趔趄。

“雨妡，我们走吧！我去酒店，你回家，好不好？”乔玉鑫对李雨妡和颜悦色地说，他早已狼狈不堪，但还是保持招牌式的微笑，露出4颗门牙，又白又整齐。

“我不去，我要打给我爸爸。”李雨妡终于清醒过来，她怎么也没想到，网上温柔体贴的“男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衣冠禽兽。她从斜挎包拿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爸！”听到爸爸的声音，李雨妡彻底绷不住了，“呜呜呜——”

“别哭，慢慢说。”电话里传来爸爸冷静、低沉的声音，让李雨妡很安心。她勇敢起来，“爸，我在伊势丹6楼，有点状况，你来接我吧！”

“你打什么电话？快跟我走！”乔玉鑫完全变成恶魔的样子，他那招牌式的微笑，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狰狞的脸，李雨妡从来没看过一个人可以如此邪恶和让人恐惧。她畏缩着躲在高个男子的身后，不让乔玉鑫碰到。

10分钟不到，李雨妡爸爸的身影出现在打开的电梯门里，“爸——”李雨妡扑进爸爸的怀里哭起来。

乔玉鑫趁着人多混乱，拎起李雨妡送他的手表袋子，从步行梯溜掉了。他心里很是不忿，好好的一个假期，就这么被高个男子给搞砸了，“靠！”他气愤地骂道。

至此乔玉鑫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在犯罪的边缘，酒店他也不准备去了，直接买火车票返程。

“晦气！”他朝电线杆啐了一口口水，网恋奔现翻车的结果让他有些崩溃，几个月以来的精心策划付诸这一口口水喷出去，只在电线杆上留下一抹令人恶心的污渍。

乔玉鑫冷静了一下，他还没有完全输掉，他手里还有李雨妡的写真照，他可以P图，可以恐吓她，网上还有很多教程还没用上。

坐在商场的长椅上，李雨妡哽咽地跟爸爸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李雨妡爸爸果断报警，“太猖狂了，目无王法，必须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见网友，住酒店，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晦气！”乔玉鑫坐在候车室“检讨”自己运气实在太差的时候，两个身穿制服的民警朝他走过来。

“你叫乔玉鑫？”来人严厉的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这目光让乔玉鑫胆怯，不过他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心里只是被来人盯着有点莫名地害怕。

“是我，我——我叫乔玉鑫。”他紧张得说话有点磕巴。

“跟我们走一趟吧！”说完来人抓住他的胳膊，乔玉鑫感觉胳膊就像被一条锁链拴住，这种感觉一天经历了两次。

乔玉鑫对这种感觉有点反感，他就在走出车站候车室大厅单向旋转门的时候，一下子挣脱那条胳膊，他下意识地朝前跑去。

乔玉鑫没想到的是，门外还有两个没穿制服的民警在等着他，看他逃跑，一个黝黑脸庞的便衣民警，利落地踢出一招扫堂腿，不偏不倚刚好踢到乔玉鑫的左脚踝，他避无可避，借着惯性直接在车站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上摔了一个狗啃大理石，可惜他那招牌式的门牙没有大理石硬，直接蹦飞了一半，疼得他眼泪瞬间狂飙，大哭起来。

乔玉鑫这时最想说的一句话是，“妈妈，救我！”

后记：当我杯中的咖啡已经凉透的时候，女孩儿已经泣不成声，女孩儿白皙柔和，眼睛灵动妩媚，青春气息碾压我们这种岁月蹂躏的灵魂。最让我不能释怀的是，女孩儿已经放弃文学理想，准备转修德语。

我，无能为力。想看看她写过的文字，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