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第一次见到小蕊是在升入四年级组建新班级的那天。那天,天气闷热,教室门口乱哄哄一片,初来乍到的小孩们两三成群,叽叽喳喳地聊着。而生来胆小,怯懦的小东只能一个人背着厚重的书包规规矩矩地站在教室门口,等待着班主任来安排座位。
他很少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默默地看书,写作业。所以,此刻他显得极为不适应,眼光不安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仿佛一个悬在空中的人,急于寻找一个支点,好让自己漂浮不安的心安定下来。突然,他的眼睛定格在了一个身着白色衬衫,浅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白净的运动鞋,梳着长长的马尾,皮肤如牛奶般水润白皙的女孩身上。那一刻,他内心的不安与悸动如隔绝氧气的火苗,缓缓地消逝。她宛若一只白蝴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飞进了他生命的花田,从此再也没有飞走。
正当他看的如痴如醉时,班主任老师过来大声地维持秩序,他如梦初醒,刹那间,他的脸直红到了脖子根,就像他的秘密已经被公诸于众一般。他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态。班主任老师开始让同学们男女生各一排,站在一块的男女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同桌。
小东低着头任由老师安排,几经兜转,他终于固定了下来,这时,一股微微的香味侵入他的鼻孔,他抬头一瞥,站在他旁边的竟然是她! 小东内心一阵狂喜,对新生活的恐惧和对陌生人的排斥瞬间烟消云散。老师点到了他们的名字“小蕊,小东进教室!”,“小蕊”他默念了一遍,抬起头望向小蕊,小蕊也在看着他,冲他莞尔一笑,他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回敬了她一个憨憨的笑。她笑得更开心,欢快地说“你好啊,同桌。以后,不许欺负我哦!”。
懵懂无知的小学年代,男女同桌之间总是充满了各种矛盾,今天画个“三八线”,明天整个“约法三章”,后天就哭着给老师打小报告,总之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已经让老师焦头烂额了。奇怪的是,小东和小蕊之间从来没有吵过架,他们的成绩也一直是小东第一,小蕊第二,就因为这,小蕊每次考试结束后就嘟着嘴,追问小东为什么考的那么好,缠着他让他传授秘诀。每当这时候,小东感觉自己简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哦,不,是男孩!当然,小东也成为了各科老师研究和同学们诧异的对象。因为,他实在太喜欢考试了!
整个四年级小东都在无比的甜蜜的幸福中度过,班里的其他男孩生是又气又恨,这个又瘦又小,唯唯诺诺的小子竟然深得老师的喜爱和班里最漂亮女生的青睐。说好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呢?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小东的性格也开朗了很多,学习成绩一度达到了全县第一,连小蕊的妈妈都认识他了。后来,在家长会上,小东和小蕊的妈妈相谈甚欢,最后惊喜地发现小东和小蕊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小东整天开心的摇头晃脑的,可是,这好日子就被他晃着晃着就晃没了。五年级之后,班里重新调整了座位,说是是为了防止男女同桌之间过于亲密。
于是小东和小蕊毫无悬念地被分开了,接下里的日子里,小东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成绩也一落千丈,而小蕊也名落孙山,终日闷闷不乐。更要命的是,小蕊的新同桌竟然公然疯狂地追求她,这在当时的小镇小学可是个大新闻!
小蕊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老师也对她顿生厌恶,觉得她小小年纪就会勾搭男生,也许是来自同性的嫉妒,她对小蕊非打即骂。小蕊的性格也开始变得孤僻,学习也不上心,和小东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六年级,终于事情恶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小蕊的同桌阿龙被调出了班级。可是他依然对小蕊穷追不舍,在一次的大课间,他在楼道堵住小蕊,硬是塞给他一纸情书,并且抱着她亲了一口。很多学生老师都目睹了这一切,其中包括小东,他的自信和骄傲被击的粉碎。小龙比他高,比他壮,但是极度的愤怒让小东不顾实力的巨大差距,猛冲上去,一拳把小龙勾翻在地,当然,小龙反应过来之后,就以碾压的姿态打的小东毫无还手之力,小蕊吓的不知所措,只能大声哭喊,幸好老师及时赶到,阻止了暴力的继续。小蕊红着眼眶拉了拉小东的手,以示感激,小东则低头不语,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打架,他觉得这次肯定完了,还好,小蕊的手,给了他些许慰藉。
这次事件之后,舆论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同学和家长把小蕊的梦魇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对一个六年级的女孩来说,无疑是难以承受的。所以,她逃离了这里,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小东。他是从妈妈那里知道小蕊转学的,但是他并不能理解小蕊的痛苦,也没有怪小蕊的不辞而别,他还没有成熟到那种程度。他只是很伤心,只能很伤心... ...正巧这时,小东的妈妈调动工作,小东也离开了这个小镇,离开了这个给他留下了伤疤的地方。
初中三年,小东都在学习,玩耍,以及对小蕊若隐若现的思念中度过,他变得开朗多了,也有了很多朋友,学习成绩也一直很稳定,后来以不错的成绩考到省城的一所重点高中里,他第一次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独自生活。
开学那天,他拖着箱子,茫然地穿行在人群里,想着尽快找到他的寝室。这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是小蕊,是那只纯洁,美丽,高雅的白蝴蝶,她再次飞进了他的世界。与此同时,小蕊也看见了他,她也是一愣,旋即拖着箱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小东的面前,兴奋地喊着“同桌?小东?是你吗?真的是你呀!”她还是没变,还是这么活泼可爱。在她的面前,小东也变成了当年那个羞涩,怯懦的小孩,他涨红了脸,憋出几个字“好久不见”。这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是又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缘分这东西真的难以名状。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聊了彼此的变化以及这三年多他们遇到的人和事,也有意无意地表达了对彼此的思念,爱情的种子已在两颗青涩又情窦初开的的心中悄悄萌芽。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快乐的高一,他们约好要一起考上本地最好的大学,似乎一切都在往偶像剧的方向发展,可是高二文理分科后,剧情却陡然转向,发展成了韩剧苦情戏。小蕊突然晕倒在了教室,同学和老师连忙把她送往医院,小东得知后,人生中第一次逃课,跑到医院。趴在ICU病房外,心如刀割,他从来没有如此惶恐过,他看着小蕊鼻子,嘴里插满了管子,他害怕了,如果失去她怎么办,他不敢想,而此刻他也明白了,他爱上了她。
经过紧张的抢救,小蕊醒过来了,小东惴惴不安地回到了教室,他不敢在小蕊所有的家人面前冲进去看她,他不希望四年前的悲剧重演。小蕊她们班组织了好几次集体去看望小蕊,小东都混了进去,偷偷地看着小蕊,有一次,小蕊看见了他,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对着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意思是让他放心。小蕊的同学们也看出来了些许端倪,有些好事者便经常向小东打听,小蕊得了什么病。小东一问三不知,同学们便揶揄着走开。其实,小东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小蕊,害怕得到他不想要的结果。
直到寒假的一天晚上,他和小蕊发短信聊天,他试探性的问了她的病情,她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地答道“肺结核,哮喘,肺炎并发”,小东看完乐了,不是癌症!不是癌症!不是癌症!他回复了一个“狂喜”的表情,紧接着小蕊答道“你知道吗,肺结核极易传播,哮喘很难治好,这辈子是甩不掉了,一两年之内我没法去学校了,也...也见不到了你了”小东回答的更干脆“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离开你,休学没关系,学长在大学等着你,哮喘没关系,我去学医,一辈子当你的私人医生”十五分钟过去了,小蕊没有回话,小东慌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仓促,正当他心灰意冷之时。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显示了一句话“不许骗我啊,要不然我就白哭了”。
至此之后,小东就一心一意地在学校学习,偶尔去看小蕊,由于小蕊病情的特殊,去医院的次数不能太多,每次还得戴口罩。他就用一个古老又浪漫的方法——折纸鹤,来为小蕊祈福,隔一段时间,就寄到她家里去,小蕊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倒也开明,觉得这男孩挺有心的,挺真诚。毕竟,没几个人敢接近肺结核病人。假期回家,小东妈妈还让他提了一篮子鸡蛋送到小蕊家里,并有意无意的叮嘱他要多陪陪小蕊。
高考结束后,小东如愿以偿地考取了首都某名校的医学系,主攻呼吸道感染病。此时小蕊的病情也有所好转,准备重返校园了。大学这四年,由于医学生课业负担重,小东本人也特别上进,努力,而且,小蕊正值高二,还要补习功课,所以他们两人交流并不多,在一次难得的见面机会中,小蕊靠着小东说:“你还坚持的下去吗?累吗?你比我早毕业两年,遇到更好的女孩怎么办?”小东抱紧小蕊笑道:“没事,我读研”小蕊也笑的很开心“那我就考师范,与男生绝缘”说完,他们两人笑作一团,彼此相拥更紧,小东温柔地看着小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一汪满含爱意的清泉,他早已融化在这股清泉里。他缓缓地吻向小蕊的双唇,小蕊也闭上了眼睛,接受着他的爱意。他们知道,他们此生再也分不开了。
两年后,小蕊高考结束,出于身体原因,她留在了省城就读于一所师范名校,与此同时,小东也越来越忙,他开始准备考研了。在小东考研期间,小蕊一直充当着知心姐姐的角色,听他倾诉所有的不快,每天温柔地用声音安抚他睡觉,有几次她还偷偷地坐高铁跑到学校去看小东,小东心疼她的身体,责怪她跑那么远,如果想他,他回去看她就是了。可小蕊哪舍得让自己心爱的男生如此辛苦,每每说到这,她便掉下眼泪,小东便慌忙搂她入怀,连声道歉。
时间在这快节奏的生活中悄悄溜过,小东考上了家乡的名校研究生,由于他的优秀表现,他没毕业就被学校的附属医院抢走,在呼吸道疾病的研究中,也颇有建树,小蕊和他一起的日子里,不知道因为他的专业知识还是他们之间的爱情,她的哮喘一次也没犯过。
在小蕊毕业那一天,小东陪着她参加了毕业典礼,此时的小蕊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在回家的路上,小蕊从兜里掏出10块钱对小东说“你还记得你折的千纸鹤吗?我把它卖了,你看”说罢,便挥了挥手中的钞票。小东疑惑又带点不悦道:“为什么卖呀?我对你的感情就值10块?”小蕊俏皮地看了小东一眼,作无辜状;“因为10块钱刚够领证呀”小东瞪大了眼睛,眼眶瞬间红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小蕊也动情地搂着小东的脖子嗔怪道“愣着干嘛呀,调头!去民政局!”
三个月后,小东和小蕊的婚礼在家人和朋友的见证下温馨举行,两位同年同同月生的新人在舞台上深情对视,看着光彩夺人的爱人,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们走到这一步,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也许是天注定的默契,他们同时笑着对着对方喊出“老公”“老婆 ”顿时,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无数人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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