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有个远房姐姐，小时候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闯祸，今晚去你家住明晚在我家睡。倒是长大后相聚的时间少了，关系大不如前，关于她出嫁的事情大部分是奶奶告诉我的。

姐姐有个很文艺的名字，叫知夏，在农村一大群玲、秋、燕、萍的名字中特别显眼。初中毕业后某一天傍晚我们坐在木头堆上，谈着未来聊着梦想。无法预料的是那次谈话后我们开始渐行渐远，现在见面仅限于打个招呼而已，再也不会夜谈女儿家心思。

依然记得那晚红霞满天，把远处的山映得分外好看。知夏看着归家的行人静静地坐着，而我历来是个调皮的，不停地晃着腿。知夏拍了下我的腿道：“别乱动，等会儿掉下去了。”“没关系的”继续晃腿，歪头“姐，你还要继续读书吗？我爸说了让我继续读下去”在农村很多人初中毕业都就出去工作，有些甚至小学毕业就已出去。“我想的，他们都说女孩子读书没用，我想证明给他们看看”“好呀，我们一起”。

02

高中是在市里上的，离家比较远周末才能回去一趟，且我和知夏不在同一学校。第一个星期的周五，我早早就收拾好东西放在抽屉里，下课铃一响就直接回家，那天下午老师讲了什么也没在意听。

回到家把书包一抛就径直跑到知夏家里去，站在门口喊了几声都没人应我，带着疑惑准备走时看到知夏奶奶从远处慢慢地走回来，赶紧跑上去问：“六奶奶，知夏还没放学吗？”六奶奶停了下来看着我：“是皮皮呀，放学回来啦，知夏那妮子出去工作了”。

我有个小名叫皮蛋，小时候太调皮到处跑，晒得一身黑。知道美丑后，在我的强烈抗议下，把皮蛋换成了皮皮。“工作？怎么是去工作了呢，知夏不是去读书了吗？”我着急地问。“知夏工作去喽，过年就回来了”六奶奶丢下这句话后继续往家里走，边走边说“女孩子啊，读那么多书没用，没用的，最后还不是要嫁人。还不如早点出去工作赚钱”

03

再见知夏已是放寒假过年时，她身穿时髦衣服，头发烫卷染了黄色，抹着红唇，脚踩高跟鞋从我家门口走过。当时我正坐在椅子上翘腿磕着瓜子，听见知夏和她妈妈说话的声音赶紧站了起来躲到厨房去，我也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再回客厅时手里的瓜子已微微湿润。

晚饭后我在洗碗，我妈拿着衣服准备去洗澡，对我说道“下午的时候知夏来找你，给你带了礼物，我给你放床头去了”。草草地把最后一只碗过了水便跑回房间，只见床头柜子上放着一瓶指甲油。手随意在裤子上蹭了两下拿起指甲油拧开盖子，是淡粉色的。

笨拙地拿着刷子往指甲上涂，涂了好几次都丑得很，不是涂到手上就是颜色不均，拿纸巾擦了又擦，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指甲油香味。那是我人生中第一瓶指甲油，也是知夏第一次送我的礼物，直到现在还保留着。

把指甲油收起来后我决定去找知夏，就像以前一样，两人躺在床上聊天，聊累了便一起睡觉。对于我的到来，知夏并不惊讶微微让开身子，我脱掉鞋子爬到床内侧。

知夏玩着手机打着字并不看我道：“指甲油喜欢吗？”我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喜欢，就是我不会涂”。知夏依然看着手机：“我改天教你可简单了，对了，上高中的感觉怎么样？”，“挺好的，老师好，同学也好”看着知夏那黄色的卷发我所有的话语像被噎住了般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知夏放下手机看着我，认真地道：“好好读书，不要想着出去工作，太苦了”，说完这句话她又拿起手机玩了起来。我故作轻松：“嗯，我会的，你在玩什么？”，“我在和别人聊天”。

直到过完年知夏也没教我如何涂指甲油便和她妈妈一起出去工作了。

04

高三那年寒假在学校补完课后回到家已是除夕，晚饭后婶婶们聚在一起聊天，女人总是很多能聊的，我在旁边看电视。

“昨天我看到知夏和她老公回来了，手上提着大包小袋的”说完，三婶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四婶接口道：“知夏嫁得好，她老公还是开小车回家的，喏，就是停在路边的那辆”。五婶挑眉“据说给了这么多礼钱”比了个巴掌“水桃这下有福了，生了个好女儿”。

我隐约听到知夏嫁人的字眼，赶紧回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知夏什么时候嫁人了？”

“你竟然不知道？知夏在国庆的时候就办酒席了，还是在酒店里办的，这可是咱村里的头一份”四婶一脸羡慕的表情，看我满脸严肃，赶紧补道“对了，我记得你妈说你学习压力大就没告诉你”。自从我上了高三后，家里的事我妈基本不让我参与，可我没想到这件事她也没告诉我。故我没有去找我妈问情况，问了她也是搪塞我的。

去叔叔家找奶奶的时候，她正关电视准备去睡觉，老人家睡得早起得也早。“奶奶，知夏......知夏怎么就，怎么就......”我竟不知从何问起。“你想问知夏那妮子怎么就出嫁了”奶奶从小看着我和知夏一起长大，也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过来坐着吧，别傻站着。”奶奶拍了拍她身边的凳子。

“皮皮今年十八了吧？”“嗯，十八了”“我记得知夏比你还大一岁，那么小一个一下子就长大嫁人了”“可是......”我正准备说话，奶奶挥挥手继续说：“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早嫁好自己晚嫁好老爸。十九岁不算小了，你十七爷家的孙女十七岁就抱娃了。而且那男的比知夏大几岁，着急结婚要孩子，你六婶又需要钱来建房子给知夏哥哥娶老婆”。

我知道奶奶的想法是不对的，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喃喃道：“可是知夏才十九岁，还这么年轻”。

“十九岁不年轻了，也该嫁人了。这女人呀，过了二十五就不是她挑别人了，是别人挑她了。反正都是要嫁人生娃的，女人还是早点出嫁好啊。”

我并不认同奶奶的看法，但知夏已经出嫁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过年时看到知夏会忍不住想问问她：嫁人后你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