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鱼打挺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是谁?!夜阑人静,四处静寂无声。白色的床单、枕套,我在床上,周遭再无他物。房间里阴暗、深邃,似无边的坑洞。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正匆忙奔来,“啪”的一声,黑暗被光明点亮。一个女人面无表情的对我说道,“你好,你醒了,我是费欣,欢迎来到2063年。”
“我在哪儿?”
“颜丽,2029年入驻。生前职业:科幻作家。”这是你的提示信息,再次醒来,你仍需要24时来重新恢复记忆,你自己梳理一下记忆,有问题可以随时叫我,按墙壁上那个红色的按钮。嗯,更确切地说是眠舱上的红色按钮,要知道你仍然睡在舱里,只不过我们按照您在2046年醒来的指示,利用虚拟交互技术把眠舱设定为“房间”模式。好了,不用我多说,您慢慢会恢复记忆的。”说完,费欣转身出去了。我怔怔地呆着,彷佛听见时间的嘀嗒,而我的记忆真的开始一步步复苏了……
……
噢!我不要!当我的全部记忆像我袭来,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无助。像千斤重的海水迎面而来!
2029年,我的生命因癌症走向了终点。彼时,人类的冷冻技术刚刚起步,出于对生的留恋,对未来世界的憧憬,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参加了B7-21计划——在地球上的七大洲找21个人作为永生冷冻实验的志愿者计划。我是一个颇为有人气的科幻作家,对此我欣然接受。甚至为能成为这计划的最后确定的一个志愿者而觉得侥幸不已。对人类科学的乐观,使我对死亡的恐惧一扫而光。
当然,这离不开家人的支持,我的女儿文雅、丈夫爱登深爱着我,而我也想与他们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丈夫爱登经营着一家商业互联网公司,金钱对我们来说并不成问题。如果实验取得阶段性成果,我希望女儿和爱登一起通过冷冻技术实现永生。骨肉血亲的纽带联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紧密。文雅坚定地要与妈妈永远在一起,但是爱登在这件事情上比较犹豫,他在顾虑一个“终极冥想问题”,“永生”是不是真的这么美好,毕竟我们对于“前途”一无所知。可是我的生命已经耗不起这样的拷问了,我罹患癌症已经十余年,在我有生之时既然无法攻克,我仍希冀,通过科学我们最终可以攻克癌症,并达到人类永生的幸福彼岸。
2029年9月22日,我的呼吸停止了。我被迅速冷冻于眠舱,像棺椁的一个金属装置,周遭充满了氮气,用以维持极低的温度来保存身体。
2046年,癌症已被人类攻克。一只针剂迅速将我救活。从冰冷中醒来我感觉时间已经像是经过上千万年那么久远,又像是一场无梦的长觉。我在黑暗中轮回了。我迫切想要知道爱登和文雅的消息。费欣,也就是B7-21计划的协作机器人告诉我,爱登已在10年前去世且并未做任何冷冻处理。也就是放弃了永生。在2046年冷冻技术正趋向成熟,可是科学的双刃剑属性越发地明显了,即使活着的人也不再自然生育了,人们即使并未死去,也呆在类似眠舱的小格子里,人们通过即时交互技术可以足不出户也能尽享所有乐趣,会友,旅行甚至啪啪啪。地球也是满目疮痍,谁关心呢,反正有科学家和机器人在工作,地球即使死去我们还可以移民到其他的星球。最使我悲痛的是我永远地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就在我活过来的前十个月我的女儿因为一次星际旅行而发生事故,由于事故十分惨烈而身体无法保持完整与冷冻永生技术失之交臂。人们因为怕发生意外离开格子间而出去游玩的体验越来越少了,人们越来越采取安全的措施来避免事故的发生,因为这些不可逆转的冒险行为将终结他们的永生计划。
2029年、2046年 、2063年……每隔17年我们当初参与B7-21计划的21个人将由于科学研究的议程设置,每隔17年进行一次重生轮回,每次重生会维持一个月的时间,而每次恢复记忆将用时24个小时。我将在反复重生中醒来睡去,周而复返,而每次我都要经历失去亲人的痛苦回忆。这是个幸福的选择吗?也许爱登是对的。
噢!我不要!我再次情绪激动起来,拼命按起眠舱上的按钮来。
费欣疾步走来,平静地说到:“走吧亲爱的,教授们已经在等了。”
我的腿像被灌了铅一样,步子沉重极了。这是所谓“幸福”的道路吗?
我是冷冻人B7-21,我只是冷冻永生实验里的一只“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