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后我和朋友说,结婚是件狼狈的事。至少我结婚是狼狈的。他人便不可知了。
前几日便一直没睡好,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早早的就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自我觉得既不操心流程也不用在意该做什么。唯一一直有些担心的就是当日衣服妆容是否得体好看,但最后也貌似坦然了,也不去想去担忧了。
前一日,醒了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头对进来打扫卫生的奶奶说,奶奶我怕,不想去别人家。奶奶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少有的厉色说到,你一向明白,怎么这是犯糊涂。训斥几句后又坐在我床边安慰一翻。我不语。爸爸在房门口叫我起来吃饭,我赖在床上流了几滴泪后瓮声瓮气的说,我不吃。我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下午杨先生家送来用红绳系着的直径约十厘米的两面铜镜,说是辟邪的好宝贝,要一前一后戴在我身上。晚上试婚纱时母亲拿过来说。不轻松地穿上婚纱后张姑娘和颜姑娘帮我想法怎样才能把那笨重的铜镜戴在我身上既不影响美观又不掉下来。母亲说,挂脖子上,刚好前后各一面。我说,抹胸的白裙子露着两根老旧的玫红色的红绳子太丑了。我不要戴,那么重那么丑。而且怎么都戴不住,我不戴。哪有那么多规矩。母亲说,这是杨家里到处去找的,还不是为你们好。看看怎样绑上去。怎奈,她们折腾一翻最终还是没法将那面可以辟邪的古铜镜藏在我衣服里。最后,母亲说明天早上衣服穿好后前后合系一面,应该是稳妥的。
又是辗转反侧的一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大脑空空一片却也睡不着。两点多醒来和母亲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早早起来洗漱后便跑楼上去收拾东西。母亲已经在厨房忙碌了。约好的化妆师说去接他的人车被堵了。被杨先生言中,幸得他早作了准备,另一辆车在我告诉他突发情况时已经出发了。我只能听化妆师电话里的指挥先穿上婚纱换上隐形眼镜。又是一翻折腾,铜镜太重衣服略大,系住的办法行不通,张姑娘和颜姑娘也束手无策。衣服也只能等化妆师来用针缝小一些,看她是否经验颇丰有办法藏住镜子。
妆已化完,头发才开始做,杨先生他们已经到了。在众人的笑闹中铜镜还是别无他法最简单的挂在我脖子上,她们说没那么难看。因为当日不能动针线,衣服也只能是她本来模样,要靠我把手放在腹部尽量托着她。
一阵嬉闹,都还来不及和爸妈奶奶她们说话就被带走了。时间仓促得我来不及不舍来不及好好打量。
一直用手拖着衣服。典礼完毕,经受杨先生同学朋友的一阵捉弄以及喝茶后,好不容易可以将厚重的不合身的婚纱换下来。到仍要承受铜镜的重量。张姑娘说我的肩膀被勒出两道红印子,颜姑娘聪明的用纸巾叠成方条垫在下面。终于挨到了吃饭时间,跟着杨先生后面一圈敬酒完毕,婚宴结束。我马上把房门一锁,招呼张姑娘颜姑娘来帮我把那两个被我捂热的宝贝取下来。瞬间觉得一身轻松。等到大部分宾客走了后,立即把妆卸掉,眼镜取下,终于可以脱离那个让我眩晕和胆怯的世界了。因长期的紧张和缺睡,此时已觉天旋地转,便关上房门卧在堆满被子的床上的一角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外面讲话的声音吵醒。戴上平日的眼镜才觉得这是我所适应和舒适的视线。房间外都是不认识的亲戚,不知道怎样寒暄。跟杨先生要来一双家做的布拖鞋,穿过后面的小菜园,绕过池塘,便是久无人迹长满荒草的河堤了。天空是淡烟色,云青青兮欲雨。因当年为固河堤栽的白杨树上鸟儿在叽叽喳喳,偶有白色的水鸟从以前的小河而今的小溪边飞起。天地辽阔,虽被溪那边的山遮住了视线,但依旧觉得清新惬意,这才是我自在的地方。没有眩晕,没有狼狈,也没有敷衍。熟悉的视感,安全的世界。
人,最懒惰的生活方式是独自一人。不需要去将就别人,也不要别人来迁就。不用顾虑其他人的想法,不用去担忧别人,也不用去找既满足他人又不委屈自己的平衡点。有一个家虽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却也是最劳心的生活方式。婚后,要是适应新的家人,要去顾虑你先生的感受以及你先生所在意的家。尔后,还要去操心劳忧你的孩子,付之以耐心体力以及可能是你绝大部分的精力。是啊,当初的当初,因心动而想两人结伴同行一生怎知竟要生出那么多两人之外的事。两人之间尚稍有余力应付,他日夹杂着更多的人和事怕是要心力不及。这些要去解决的诸事都足以让人狼狈失措。
古人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更何况几十年人生路中的不体面。狼狈是不可避免的,千千万万的人都有自己忧心劳心的事,他人岂会在意和关注你的狼狈与尴尬。放眼看去,混沌初开,中华五千年,天地不仁,人德丧失,多少生命无辜无奈遭殃。于生命而言这些狼狈又算得了什么。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