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
已有很多天,不见月亮了。
我为何痴恋这月光,只因许久不见她。也许永远也见不着。
如果说日出是在“昭示”,是造物主的加冕,月光在大多时候,却是一块望不到边的背景。
传统文化中,“月亮”总是最为活跃的因子。如果哪位诗人敢不吟风弄月,就好比今人不知道当红小生、流量明星一样,不免遭人奚落。所以,大家就争做月亮粉了。
有人仰视她的纯洁;有人低头,试图擦拭她的影子:有些人左盼右盼,只怪这月光太亮,长夜太长;还有些人垂首低眉,如沁的微凉却早已开了心眼……她攀上姑娘的妆台,只因少年正望着那阁子;她钻入游子的衣袖,只为触摸浊酒浇愁那微颤;她住进了孩子的梦乡,一个个精灵通体明亮……
你看月光多顽皮,孩子一般。
只为那一瞬,多少宫廷喋血被刻在墙上,多少蝇苟奸盗,尊严落了一地。可是一到白天,这一切就人间蒸发了,好像从来不曾发生。
月光多么宽容,像个和事佬一样健忘。
她妄图将人间装饰成一幅水墨画,只有黑白,而这黑白,却不为分明。从这创世开始,她便夜夜不倦地装饰,移形换影,雕梁画栋。她在创造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浸在梦里。有人说,冰雕总有一天会化掉,那师傅们的浮刻还有意义吗?同样,月亮不也是白费功夫么?可是,艺术的创造,从不企图永垂不朽,因为它活在人的心中。
偶然念起东坡的诗句“今夕是何年”“何似在人间”,恍有隔世之感。
今夕何夕,吾谁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