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纽约今年四百岁了。
这个城市最初的创立者是荷兰人,因此被叫做新阿姆斯特丹。第一次告诉我纽约这个小名的是 Hans Smit,他那时在哥大教国际私法,上课总是寓教于乐地摆龙门阵,待我们刚刚听出点滋味,他就下课了。虽然大半辈子活在美国,Smit一直保留着荷兰国籍。他大方地为学生提供免费午餐,还在Riverside的豪宅里为我们举办Party。
这差不多是20年前的事了,斯人已逝。前几年他的豪宅作为纽约最贵的独栋房产拍卖,是我最后一次听闻他的消息。前两天,我在办公室里忽然看到一本国际法教科书,Smit的名字敬陪末座。翻到已经脱落的扉页,签名的是我仅听过名字的前辈,落款日期是1981年。
Smit 对荷兰人留在纽约的历史足迹津津乐道,颇有些与有荣焉;虽然他嘴硬,说保留荷兰国籍只是为了去欧洲方便。许多年后我从Russell Shorto的书里读到历史背面的故事,渐渐明白Smit的不忘初心,不光是为了致敬。
四百年前,荷兰人花60盾,从印第安人手里买下曼哈顿岛,这在当时值24美元。Smit说起这段轶事,会露出小孩子的鬼马与羞涩。这个岛在Russell的笔下,是世界的中心。
当荷兰人在西半球买下未来的世界中心时,他们在大明朝的海岸线上却难以立足。度娘告诉我,在一再地被敕令“毁城远徙”后,荷兰东印度公司于1624年登陆台南,借一韦之地淹留不去,最终侵占全岛,将台湾拉入38年殖民的血雨腥风。
四百年前,荷兰人将一张牛皮在海滩上割成细条,连接起来,丈量他们所借的一张牛皮大小的地方。据说他们付给印第安人的60盾,也只是曼哈顿岛的买路钱。
真实的历史,有时更象儿戏。
Russell 为了纪念纽约的四百岁生日,煞费苦心地经营了展览,并力求公允地呈现他笔下mixed legacy的光明与黑暗。他小心翼翼地说:
Maybe the main thing we have to come to terms with in looking back is the simple fact that people of the past were as complex as we are: flawed, scheming, generous, occasionally capable of greatness. Appreciating what they did as fully as we can might help us to understand ourselves better.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觉察到阶级调和的味道,反正这话里有话的政治正确,也只有他写的出。我想半天,也只想隔空喊话,让他去写写荷兰在台湾的那段历史。毕竟,如他所言,We need history to support our founda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