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阿玥,是在新高一的开学典礼上,她第一个站起来做自我介绍:“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叫阿玥···”简单的自我介绍,却展示了这个女孩儿的自信大方。后来遗憾的得知,她分到隔壁班,而我并不教这个班。
阿玥就是传说中“隔壁班的同学”,她热情开朗,学习积极主动,成绩优异,富有责任心···这不免让我也会经常对这个同学多看两眼。心里想,这个同学要是我班的多好呀。
到了高二的时候,分文理科,阿玥来到了我的班级,她再次被同学们选为班长。
记得有一次,我们召开主题班会《我的未来不是梦》,轮到她讲述自己的梦想时,她一口气讲了十分钟:“我最大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带着画板去那些人迹罕至的秘境旅行,去享受光与影的交错,用画笔画下不同时间和空间的绝美风景;然后我还想当一名作家,用笔记下旅途中发生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最美的人和最动人的情节;最后我希望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能梦想成真。”她说的神采奕奕,很富有感染力,我观察每个同学的表情,似乎都已经沉浸在她的美好愿望里。
就这样,暑往寒来,一年又快过去了,所有的孩子都成长得很快,我仿佛看到肌肉和智慧在他们体内膨胀时的“嗤嗤”声。阿玥一如既往的出色,任何时候都是笑意盈盈,任何事情她都做得堪称完美,她所到的地方仿佛是南风初至,带去的流光溢彩可以照亮每个人的心。就这样一直到高三前夕。
高三前的暑假,学生都在学校补课,备战新高三,作为美术生,马上要确定专业方向,对于他们来说是人生第一次重大选择,这显然来得比其他学生要早。就在这时候,阿玥的表现出现了状况,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忧郁,偶尔会在课堂上走神,和他人交往也不再那么热情,我察觉出她有心事。于是,我找她谈话了,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她的父母是国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从小培养她画画就是为了以后继承父业,因此高三的美术专业课就应该主攻设计方向,而阿玥本人则希望从事纯粹的艺术创作,就是追求她的画家梦。这便成了两代人之间的矛盾焦点。其实,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个孩子对色彩的把握非常巧妙,构图也极有天赋,具有画家的潜质。于是,我开始做阿玥父母的思想工作,希望她们能支持孩子的选择。可是没想到平时通情达理的阿玥父母,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强势,最后还威胁学校,如果不按家长的意愿来教授阿玥就要转学。无奈之下,阿玥屈服了。过了不久,阿玥来找我,又谈起这事,她说我曾经说过一句话让她深受触动:“人之为人,关键是要有独立人格,要跟着自己的内心走”,她说打算在课余时间里追逐自己的梦想。我当即表示很欣赏她的坚韧和勇气,因为我深知,高三的学习本来就是非常艰苦,能完成既定的学习任务已是不易,多少高三学子每日苦战到深夜,而她竟然还要利用课余的时间学习油画。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玥比平时要忙碌多了,一天当中绝大部分时间是安静的坐在画室里画画,很难再看到她明媚的笑容了,她甚至变得孤僻起来,常常独来独往,那匆匆的脚步中带着明显的哀伤。偶尔我也会找她谈话,她这时才会爽朗的笑着跟我说到:“老师,没事儿的,我只是有些疲惫,和其他同学没有不一样。”这个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高三的学习生活节奏非常快,争分夺秒是毫不夸张的事情。阿玥逐渐消瘦了,身材越发单薄,还有几次都是带病上课。不忍心看到阿玥这么拼命,我都快要看不下去了。好在,时间过得飞快,就这样,玉兰花再一次隆重的装点了整个校园;六月来了,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把我所带的第一届学生送进了高考的考场。
最后一门考完,我在考场外等候孩子们,我远远的看到阿玥,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当然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
很快,捷报传来,我校阿玥同学以全省专业第一名的好成绩被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录取,我激动的把这个消息打电话告诉给阿玥,可电话那头的阿玥却没有丝毫的兴奋。
又过了几天,提前批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学生家里。很快阿玥父母就来学校了,是气冲冲的来扯皮,那架势完全没有知识分子的修养,他们的问题是为什么清华美院录取的不是设计专业,而是油画专业;是不是学校修改了孩子的高考志愿。对此,我做出了解释,填报高考志愿是考生自己掌握密码的。
事情的真相是阿玥自己偷偷的修改了高考志愿。
然而阿玥的父母并没有妥协,他们打算托朋友,把阿玥送到意大利的大学去学服装设计。
在前往意大利的前一天晚上,阿玥去世了,用刀片割断了自己右手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