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一个夜晚,当所有的同学都已进入梦乡的时候。在老师的画室里,我和师兄冬心(笔名)还在执着于丝瓜的练习和研讨中。
我们一次次的实验,遗憾的是每一幅画作总能找到这样或那样的瑕疵和败笔。 我和师兄一遍遍的回想着老师传授的技法:用水墨或墨绿画丝瓜的叶,然后用汁绿以左右两笔画出丝瓜的基本形,其用笔与画葫芦的柄很相似。再以线条画出丝瓜的藤蔓,稍干后用墨色线条将丝瓜和叶的筋勾出。一刀宣纸已经过半,但依然没有一幅令人满意的作品。
夜深人静。同学的齁声此起彼伏,而两个不知疲倦的,近似乎痴迷的书画爱好者却在国画的边缘徘徊。想想明天,还要向蔡老师交上我们的作业。等所有的困惑与迷茫所连起的层峦叠嶂,我们是无法超越的时候。只好放下手中的笔,瘫坐在板凳上。你看看,我看看你。就在这样的对视中,我谈起小时候与丝瓜的一段情缘。
邻居家是上班族。他家是一排整齐的青砖瓦房。四周是红砖的高墙,那个年代,他家身份高贵,地位显赫。在我眼里,似乎与这高墙并无关系。只是每到夏季,他家的高墙上,总是爬满了丝瓜的藤蔓。那淡黄的花下,不几天总能出现那毛茸茸,水灵灵的小丝瓜。每天做完作业,我总是走出家门,去看他家的小丝瓜怎样的长大?有一次是实在忍不住了,就捡起了一根树枝,打下了一个小丝瓜。拿在手里,纵使它的汁液沾满了我的小手,也不舍得放下。它清脆欲滴,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
正在玩耍之时,我的耳朵就被高高的拎起。小家伙,我家的丝瓜都是被你弄坏的。我无言以对,伤心的哭了。再偷我们家的丝瓜。就打断你的腿。那时不知恐吓,还是真的要实施他凶恶的计划。我知道他家的丝瓜从此与我无缘了。虽然我没有被打断腿。屁股上还是挨了一脚。我默默的走开了。所有的委屈与伤痛都伴着那不争气的泪水往我肚子里流。
回到家里,我没有将这事告诉父母,一直到现在。只是等父亲回来后,我向父亲提出,在我们的篱笆墙边种上丝瓜。“要那东西干啥?我们整天在田地里干活,也没有时间去管理它。能种好吗”?我想我的愿望终不能实现了,就默默的走开了,丝瓜似乎成了我遥不可及的梦想!我从此不再想。
第二年的春天,在那篱笆墙边,居然冒出了几个可爱的丝瓜苗,我终于知道,父亲不忍心他的儿子看着别人的丝瓜发呆。偷偷种上的。每次放学后,丝瓜就成了我最亲密的玩伴。我总是学着父母在田里除草的样子。给它松土。有时还要舀一瓢水滋润它。就这样,我家的丝瓜终于比邻居家的早早地爬满了单调的篱笆墙。给我儿时生活中,添了一抹最美的绿色!小丝瓜终于冒出了头。一个个活泼可爱。有一天母亲说,采摘几个给你做菜吃。我拼命的跑过去,用矮小身体挡住小丝瓜,不让母亲看到,然后呜呜地哭了起来。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母亲终于放弃了用小丝瓜做菜的念想。
到了秋天,丝瓜叶枯黄了,它藤蔓上的丝瓜也褪去了绿色的外衣,渐渐变黄,由于失水重量变轻,皮也变得脆而薄,轻轻一捏,皮也就四分五裂,露出鱼网状的丝线,露出一个黑色的“小鱼”。在风中发出风铃般悦耳的声音。站在架下,审视着它这完美的一生。它在稚嫩中成长,在阳光底下微笑,在雨中嬉戏。它用一生为我描绘了最绚丽的色彩。
风干的丝瓜不是最好的创意吗?于是我提起笔,挤上少许赭石混合着淡淡的墨汁,一挥而就。沧桑中带着些成熟。笔墨的游走之间,流露出的是对生命的赞美。
第二天,我将这幅风干了的丝瓜交与了蔡亮老师,从老师的惊讶目光中。我知道,我成功了。国画画的不单单是技法,更是要用心来画,蔡老师如是说。现在蔡亮老师已是当代知名的青年画家,他一直用心来书写的人生!而我却在教育上一直坚守着,做了一名普通老师。
不管是春温秋肃,喜悦悲愤,我们总得要闭一闭眼睛,平一平心跳,不去羡慕别人用拼凑的理论来发表干涩的论文,回归于理性的思考,当我的生命失去弹性,成了风干而脆折的丝瓜时,是否也有一个小男孩在丝瓜架下倾听风吹丝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