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跟我走吧
晓汐心语：你看起来那么阳光、帅气，却只是表面的挣扎与拼命的证明。你说自己来自于黑暗与尘土，再多挣扎，终归走向最初的地方。你说骨子里卑贱，头抬得再高也感受不到光明，而你所要的天高地迥、山长水阔，不过是飘渺云烟。而我喜欢的正是这样的你，忧伤中涌动着火焰，贫瘠中不乏绿色。
夜色如水，月色朦胧，又晕染了几分血色，有点浪漫凄惶。这是属于两个女孩的夜晚，她们相识于遥远的高三，别后九年相遇，变的或者没变的都浸入她们的每一个细胞，成为了另一个让自己以及别人或满意或不满意的自己。而“九”这个数字，在基督教中是奇迹的奇迹的意思，光辉灿烂是否能恩赐宽宥芸芸众生呢？
“晓汐……”阿美的心绪平复了些。
“嗯……”
“你好像一点都没变，还跟以前一样。这样挺好的。”阿美感叹道。
“怎么可能，我也变了，我们都在变呐，变老了，以后咱们可以约好一起去跳广场舞。”
“对啊，谁说不是呢？要是有那样一天可真好。”
“咳咳……”黑黑的屋子里传来小孩的咳嗽声。
“这孩子这几天有点着凉了，明天得去给她买点药。”阿美转头看了看小床上的小蜻蜓。
“你还是舍不得这个孩子吧？”晓汐小声地问。
“哎……我不知道……可我一看见她活蹦乱跳的样子我就来气，总忍不住要骂她几句。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有她那个不要脸的爸。”
“她的爸爸是……”
“她爸现在应该过着升官发财的好日子呢。那年父亲进了监狱，我很自责，都怪自己任性，那么招摇，既然生在黑暗中，就该在黑暗里躲一辈子，总见不得光……后来我想救父亲，我找到了孙叔叔，他是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是父亲的亲信。他一直知道我的存在，从小经常照顾我，他总是夸我漂亮，过节还送我小礼物。我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才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奇怪，便渐渐地躲开他了。直到父亲入狱……”
“那你……”
“是，我跟了他，那时他有老婆孩子，我是他的情人。他筹钱还公款还请律师帮了父亲，不致于父亲受太多刑罚。那时我还是有些感激他的，可他也让我觉得屈辱，我像是陷入了更深的黑暗里。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想让他离婚，给我和孩子一个名分。可他叫我打掉孩子，态度还很坚决，他不会离婚，不然会影响他的仕途。说到底人最爱的都是自己吧。我没有听话，我觉得孩子是无辜的，我把她生了下来。
孙叔叔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心软了，他说会好好照顾我们母女。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即使他…不离婚，也许能给孩子一个名分。可他的好好照顾只是把我和孩子藏起来，好好养着，就像以前我经历过的一样。你瞧，我那时有多天真。可我恨透了这样的生活了。那一刻，我突然有点理解母亲为什么离开爸爸、离开我了。我觉得我在步妈妈的后尘，我和妈妈一样，多可笑，多讽刺。我心有点死了，我也想走了，可我要带着孩子一起走。我觉得只有远离他，我和孩子才能见到光，看到自由。”
“他没有找过你们吗？”晓汐问道。
“找过呐，他找不到的，而且你觉得他会用心找我们吗？若是真找到了，不也是他的麻烦？我后来去了美国，又来了香港，到处流浪，经常搬家，有那么一刻，我真觉得自己像是吉普赛人，真想拥有一辆大篷车。”阿美讲了太多的话，剧烈地咳嗽起来。晓汐赶忙起身给阿美倒了杯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没事，晓汐，我一到晚上就这样，这几年落下的毛病。咳一会儿就好了。”阿美安慰着晓汐。
“阿美，跟我去榕城吧，带着小蜻蜓，我有两个孩子，她们叫小棉小袄，我们一起生活，一起经营咖啡店，一起养活孩子们。好不好？”晓汐看着阿美的样子，心里有点难受。
阿美停顿了许久，点点头，眼睛里有着亮光，说道：“好啊好啊。”
“嗯嗯。”晓汐一把抱住阿美，哭了起来。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晓汐是不知道的。因为她睡到了日上三竿，昨晚聊得太久了。晓汐下了床，来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多美的城市呐。想到昨晚阿美答应和自己回榕城，她心里美得很，所以看什么都觉得美。剩下的几天，阿美领着晓汐就在附近逛了逛，因为阿美的身体虚弱走不了远路。而小蜻蜓也和晓汐熟悉了起来，开始叫她晓汐姐姐，晓汐自然是听得心里美滋滋的，给她买了好多雪糕。晓汐也为他们订好了机票。晓汐看着阿美和小蜻蜓，心里想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晓汐也越来越担心阿美的病情，她总觉得阿美没有跟她说实话。有一两天晚上，她半夜醒来，发现阿美不在床上，便去寻她。她看见阿美躲在一个角落里浑身抽搐着在自己给自己注射针剂。阿美见晓汐过来，面部狰狞扭曲，朝晓汐破口大骂：“滚蛋，滚开，滚开，离我远点，再碰我杀了你。”晓汐吓了一跳赶紧离开，回到床上闭上眼睛装睡。等到阿美回来时，阿美显然一副恢复正常的样子，倒头就睡，很快打起鼾来。晓汐觉得阿美很奇怪，回到榕城一定要请个好医生给阿美看看，再调养调养身体，总得养的红润红润白白胖胖才好。
等到要走的那天到了，晓汐头昏昏的，她又睡到了中午，不过没关系飞机是下午，肯定来得及。她起身，揉揉眼睛，叫着阿美、小蜻蜓，才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而阿美和小蜻蜓的行李已经不见了。桌上的绿植花盆底压着一张纸条。晓汐立刻就猜到了，不愧是阿美，又是不辞而别吧。晓汐的心一阵冰凉一阵失落。为什么？为什么都喜欢不辞而别，很帅吗？很酷吗？晓汐有点生气了，她看了纸条，撕得稀碎，她很想打人。什么叫作原谅你的不辞而别？理解你的决定？还感谢我的到来？都是些什么？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穆晓汐做不到呐。有话为什么不能说清楚，这个世界上怎么这么多人有难言之隐？晓汐苦笑一声。
晓汐不想再逗留了，她要离开这个地方，虽然她的心里还在为阿美和小蜻蜓担忧着，她还会继续找她们的，她不能让阿美和小蜻蜓四处流浪，她们应该有个家。晓汐拖着行李箱出了门，她又回头看了看这个生活了几天的阁楼，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晓汐的心柔软了，她虽然还在生阿美的气，却没那么愤怒了，谁叫她遇到这么个朋友呢？命也。
走出阿美租住的阁楼，晓汐在老街道慢悠悠地晃着，不着急飞机起飞还要好久，看着墙面的绘画涂鸦，她真想把这些带回家，便拿出手机拍起了照片。很快手机显示快没电了，要关机了。晓汐才想起来充电器还插在阿美阁楼的插座上，还是回去拿一趟吧。
晓汐又拖着行李箱，叹息一声往回走。当她准备进到阁楼里时，发现里面有声音，难道有小偷吗？晓汐放慢了脚步，悄声进去，才发现是……又一下愣在了那里。
“周扬，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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