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马车上,香炉与音盒都被仁拓收了起来。他端坐在车厢后面,我很自觉地坐在车厢侧边,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过来。”仁拓朝我勾勾手。
我又坐在他左边,被他揽住腰。揽腰的姿势是很亲昵,但他正襟危坐的,总让我感觉气氛很怪。
他先开口:“今晚的生日宴会,不许你去。”
“为什么?晓月小姐都给我送请柬了。”
“那是误送。请柬作废。”他如此解释。
“好吧。”我说。你的宴会,由你做主。
他忽然把右手举在我眼前,用大拇指的指甲划过食指指肚。他的指甲不长也不锋利,但在真气的作用下,只见指肚上渗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你想尝尝这个?”他问我。
我刚想点头来着,忽然又觉得作为一个人类不该如此表现,于是急忙摇头。
“别装了。”他说,同时把食指伸在我嘴边,“你刚刚在校场的表现我都看到了。你想尝尝人类血肉的味道,我满足你。”
“啊?”
“放心。我并不在乎你是什么。”说着,他把食指插入我微微张开的嘴中。
血珠沾上嘴唇,还残有他的体温。
他翻转手指,把指肚按在我的舌尖上。鲜血从他的手指渗到我的舌尖,我终于卸下伪装,吮紧他的手指,仔细地品尝他血液的味道。
他的血比野猪的血味道好一点儿,没那么腥。
我抬眼看他,他居高临下,淡漠的表情还夹带着一丝睥睨的感觉。我索性闭上眼,专心去品味人类血液的味道。在我把舌尖、舌腹、舌根都尝过后,我打算用牙齿把他的伤口咬的更大一点,让更多的血流出来,品尝一下血液划过喉咙的感觉。
但是,我的牙齿刚碰到他的手指,他就用大拇指和中指捏住我的下巴,食指上翘,别开我的嘴巴,把手指抽了出来。
“别得寸进尺。”他说。
同时,他把右手伸向我的腰部,用我的裙子把他手指上的唾液擦干净。对此,我并无丝毫介意。
他把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来回揉了两下,松开后,那细小的伤口已经止血了。
仁拓左手揽着我的腰,右手轻握成拳按在自己的大腿上,目视前方,对着空气开口说:“前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千年后的世界。一千年后,统治这片土地的,不再是朕;陪在你身边的,也不再是朕。”
梦,老师向我介绍过这种事物。他说,他对梦的认识也很浅薄,但他觉得,梦与现实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的,这种联系或强或弱,因人而定,但一定不会没有联系。
“那一千年后的你自己呢?”我问他,又补充道,“我是说,在梦中。”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梦到我自己。但我确定,你还活着。”他补充道,“我是说,在现实中。”
“我的梦很准。”他说。
似乎,仁拓已经确切的知道了我并非人类。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识破的,但是我知道他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于是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无论你的本质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都能接受。”他并未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身上有着远比人类更旺盛的生命力。也许只有你,能为我诞下后代。而只有他,才能继承朕的一切。”
又是生孩子,又是生孩子!除了生孩子,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吗?生个孩子对你们人类而言,就那么重要吗?让我呆在你身边,一心一意给你生孩子这种事,我才不要做呢!
“嗯,我尽力。”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嘴上却装作很认真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学会口是心非这种技能的。原本,我是不会撒谎的,老师也没教我这种东西。但和人类厮混久了,我却无师自通——或许,与人类相处,撒谎是一项必要的天赋技能。
我并不会因撒谎而有任何负罪感。正如老师所言:“欺骗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只是不想惹仁拓不高兴而已。
当然,即使我顺着仁拓的心意说话,他也未必高兴。
他把右手移过来,摸着我的小腹,轻轻地按了按,对我说:“你要尽全力。”
“嗯。尽全力。”我重重的点头。
他放开我,把双手交叉放在腹上,躺下去开始闭目养神了。
现在,只剩下我独自一人面对无聊。不过还好,我可以对着手袋中的海螺小声数数。
“三万零八十三”、“三万零八十四”……
“三万零五百八十二。”我数到这里时,仁拓睁开眼,坐了起来。
他问我:“你这样数数,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老师说,数到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时,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哦。又是他啊。”
他又问我:“过了明天下午,他的语言课程就要结束了。那之后,你就不能常常见到他了。你惋惜吗?”
“不能经常见吗?那真是好可惜。”我如实回答。
他忽然伸出手,把别在我头发里的香石竹取了下来,在手里捏着。他说:“今天的事,尤其是刚刚的事,不要对他讲。”
“嗯。”我肯定不会对老师讲的。在他心中,我正朝着天真烂漫的人类少女一步步转变——如果让他知道我今天的所作所为,他肯定是要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