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坤 飓风厄玛
古往今来,情意重过千金。爱情,友情皆是如此。只是现在我们动不动就满口的情啊,爱啊,让人不禁感慨真情的贬值。
为朋友为爱人,可以生死与共,同甘苦共患难,这不是光用嘴说说而已,也不是一时的冲动莽撞,死要面子活受罪。那是一份默契的约定,一种由骨子里生出的相互为对方牺牲的觉悟。
聊斋里有一篇《叶生》讲述一个姓叶的书生,文词诗赋无不精通,只是时运不济,一直孙山无名。来当地上任的知县丁乘鹤却很赏识他的才学,不仅接济他,更向主考一再举荐,书生再次落榜之后,他同情安慰,一心劝导。当丁乘鹤离开东归时,书生也就随他而去,在丁家全力教导公子,后来丁公子考取功名,书生终于也得了举人,衣锦还乡之后才得知当年自己死去的事实。
异史氏说:魂魄跟从知己,竟然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了?听说的人都表示怀疑,我却深信不疑。
知心的情侣,可以离魂相随;亲密的友谊,纵使千里亦可与好友梦中相会。又何况应举文章是我辈读书人精心结撰缮写;它是否能遇真赏,正决定着我们命运的穷通呢!
叹息啊!命运不蹇,时运不济。经历之处,总难遇合,只能空自对影愁叹;生就嶙峋傲骨,不能媚俗取容,唯有自惜自怜。
可叹穷厄困顿,招致势利小人的嘲侮。多次落榜的人,从人身到文章,都被世俗讥贬得毫无是处;一旦名落孙山,则文章到处都是瑕疵。
古今痛哭的人,只有献和氏璧的卞和和你啊;举世贤愚倒置,能慧眼识人的伯乐如今又在哪里?
当道无爱才之人,不值得指望!反侧展望,可叹四海茫茫,竟无以容身之所。人生在世上,只有闭着眼睛走着路,任凭造物主的安排而已。
天下才华不凡却如叶生那样沦落的才子,也是不少,回首四顾,天下哪里会再有一个丁令威出现,让人生死跟随他呢?唉!
蒲松龄会发出这样的哀叹,是因为他看清了才华学识在黑暗社会中无足轻重的分量。不能讨好权贵,不能阿谀谄媚,穷困潦倒的人就只有被羞辱嘲笑的份儿,连你无处施展的才华都会受到怀疑和污蔑。
沦落的才子最后境遇如何,只在于是否有人慧眼识珠,珍惜赏识。这很无奈,在某种意义上,是“知己”决定了你的命运前途。
《战国策》里汗明见春申君时所引用的故事说,千里马老了,驾着装盐的车爬太行山。它的蹄子僵直了,膝盖折断了,尾巴被浸湿,皮肤也溃烂了,口水洒到了地上,汗水满身流淌。被鞭打着爬到山路的中间,再也上不去了。
伯乐遇到了它,从车上跳下来,抱住它痛哭,并脱下自己的麻布衣服给它披上。千里马于是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又昂起头高声嘶叫,那声音直上云天,发出金石相撞一般的响亮声音,这是为什么呢?他知道伯乐是自己的知己啊。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正是因为伯乐的出现,千里马才能从马群里脱颖而出,被人悉心照料,加以训练,完全发挥出它的潜力价值。
如果没有伯乐,千里马只会被当作一匹普通的马甚至运输重物的工具对待,它与生俱来的天赋只会被慢慢消磨殆尽,最后连它自己都会把自己看作一个俗物。
知己就像是一面镜子,他能照见你灵魂的微光,洞悉你的本我,挖掘你的才华,助你发现更好的自己。他不会是势利小人,不会以你一时的成功失败论断你。他不会嫉妒你所拥有的,只会追上你的脚步,与你共同进步。他是一直相信你,帮助你,鼓励你,鞭策你的那个人,在顺境在逆境,直到你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一杯茶,一壶酒,谈笑间烦愁俱灭。因为有知己,无论你是功成名就还是壮志未酬,你的心里都有一份安慰。因为有知己,无论你是身处高楼广厦还是茅屋草舍,你的心里都充盈着快乐和自在。
可是知己太难求了,在生活中总是遍寻不到。
俗世中多的是酒肉朋友,在喝酒吃肉的时候一口一个的“兄弟”,宴席散去,他连你的名字都还没记住。多的是自己不求上进,也见不得别人成功,一心想要拉人下水的损友。
现实的友谊需要在无聊荒唐的事上不断消磨时间精力,折腾得人疲乏不堪。现实的友谊需要金钱往来垫底,断了这条联系,他们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传说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
山巅水间,这样的境界有种凄美和激越,再无知己,再无琴音。
当然现代社会谁也不会为了谁破琴绝弦,如果你真要对谁表明了这样的决心,对方怕是会以为你是神经病而从此躲得远远的了。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凡事都要讲求两厢情愿,至于度在哪里,就看你们对彼此的情意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