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带着一种骄傲的语气向他的两个同事介绍温远帆：“彭主任，肖哥，这是我战友，小温，公安局的。可牛了，当年代表我们驻港部队参加全军比武拿一等奖的，现在在公安局，马拉松得市民奖的，深圳跑得最快的警察。”估计平时很少有业主以外的人来找大牛，何况是温远帆这样比较有身份的人物。物业维修的人多数是内地来打工的临时工，鲜有人能在深圳安家落户，相比之下温远帆在这个城市的地位比他们要高得多。

那个姓彭的主任一听小温是公安局的，脸上立刻堆出谄媚的笑容，伸手过来与温远帆和孙伟握手，连说欢迎欢迎，又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包中华烟来敬给两人。大牛不抽烟，所以没有敬烟的习惯，温远帆也不抽烟，只有孙伟接过了烟。不过孙伟后来告诉小温，那烟有一股霉味，估计那个姓彭的主任平时都舍不得抽，专门用来招待贵重客人的。边上那个大牛叫肖哥的小伙子听了大牛的介绍后，只是又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过来打招呼。彭主任也没有敬烟给他，不知是他也不抽烟还是彭主任觉得不值得将那么好的烟敬给他。

“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啊?”大牛的言语中透出一种过份的热情，好像温远帆是他的贵客，将带来他人生重大转折的好消息。据说大牛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重新端上枪，上战场去杀敌立功。他曾对跑步圈的朋友说：“一朝是军人，军魂伴终生，祖国一声召唤，义不容辞上前线。”让那些从没当过兵的人当作笑话传，说和平年代哪那么容易开战？何况现代战争即便打，也是空军导弹来打，用到陆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大牛报效祖国的美好理想永远难有实现的那一天。温远帆心想，他那么兴奋，不会想我是带着秘密任务来找他一起去行动的吧？

“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老战友嘛，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一直没机会见面，今天正好有点事过来，就来看看。”

“哥，别笑话我了，我什么大名啊，你才是大名鼎鼎呢，和你比起来，我差远了。”确实，无论是从社会地位，跑步的成绩等各方面，大牛与温远帆都无法相提并论。

“你很不错了，百公里第一个到，我都不敢去玩呢。”

“哪里，百公里不设奖，你们这些大神都不屑于去，才让我捡了个漏。你全马成绩二四几，我三都没破呢”破三是指全马跑进三小时以内，这是业余选手的一个门槛，进入三小时以内说明已经达到业余顶级行列。全深圳跑进三小时的选手也不过二十来人，而大牛虽然跑得不少，但全马最好成绩只有三小时十分左右，离三小时差距看似只差十分钟，但这种差距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咫尺天涯。不少跑者虽然早就跑进了三小时十分，但之后却终其一生努力，也无法迈进三小时大关，抱撼不已。温远帆跑步才一年就跨进了三小时大门，去年深圳马拉松获市民奖的成绩是二小时四十八分，比大牛快了二十多分钟。

“你前天晚上跑步了吗？”温远帆当然不是真来找大牛聊天，案子的事才是正事，之前的寒喧只是为了切入正题而已。

“前天啊？跑了，前天晚上跑的梧桐山，跑到盐田回来的，跑了有五十公里吧。”

“跑那么多，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

“一个人。别人跑不了那么多，速度也不一定跟得上，所以我一般晚上都是一个人跑。”

“大半夜的一个人在深山里跑，你不怕啊？”

“怕个屌啊，我一大老爷们，又没钱，有什么好怕的。再说这条路晚上经常有人徒步或者骑行，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几点开始跑，路线是怎么样的？”

“下了班，吃了饭休息一会，大概八点左右开始的吧。从东湖公园走五号绿道到梧桐山门，再走梧桐山里的绿道到盐田港食街，在食街补充点水后原路返回。”

“那你跑回来大概什么时候了？”

“回来都一点半了。回到宿舍冲个凉，吃了个泡面，睡觉大概二点多一点吧。”

“那你经过揽胜亭大约是什么时候？”

“揽胜亭啊？我看看啊。”大牛歪着头，看着天花板，又扳起手指，像小学生做数学题一样。“我跑到东湖公园门口停下来，走回的景亿山庄。景亿山庄走到东湖公园门口大约一公里，东湖公园门口到揽胜亭大约是四公里，我走路大概是十二分钟一公里，跑步那个时候配速大约是六分，那我从揽胜亭到宿舍应该是三十六分钟左右。也就是说我经过揽胜亭应该是十二点五十到一点钟的样子。”

“那你经过揽胜亭的时候，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没有啊。我回来的路上在大望那边还看到些人，过了仙湖植物园到上马路，就再没碰到一个人了。哥，你怎么问这个啊？”

“昨天早上，揽胜亭发现一具女尸，这事你知道吗？”

“哦，这个啊，我知道，昨天听跑步群的人说了。”大牛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显现出一种巨大的失落感。他终于知道温远帆并不是来看他这个战友，而是来查案子。他那刚刚在彭主任面前热情的介绍他这个有面子战友的场景，未免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又充满了一种悲悯。

“我在查这个案子，想找一些人了解下情况，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知道你喜欢夜跑，所以来找你聊聊。好了，我不多打搅你了，你先忙，要是听到什么消息，跟我说。”温远帆站起来，和大牛握手告别，又和彭主任招手示意。彭主任热情的站起来与温远帆握手，并送到门口，而那个肖哥则只是向两人点了下头，屁股都没有抬。

大牛送温远帆与孙伟下楼，握着温远帆的手说：“哥，我跟跑团的人问问，看有谁有什么发现没有，有马上告诉你。”温远帆只是个客套话，大牛却像接到了一项光荣而重大的使命一样，他立功的心有多迫切啊。对于一个当兵的来说，立功似乎是提干进而解决工作的最好机会，当年温远帆不也是因为军事竞赛得奖而立功提干，得以转业进入公安局吗？只是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或许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