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我的观点:死了。
这几天把古谷实的漫画几乎全部重看了一遍,怎么讲,获得一些格外的感受。唯一有点疑问的是深海鱼男的结局,福冈到底死没死。请教了一圈看漫画的朋友,结果……你猜怎么着……大家都说没看完……
这事还真让我挺意外的。
古谷实所有故事的核心都和孤独有关,准确的说,是自我的缺失和内心的不安:早年间用没心没肺的戏谑来对抗这种不安,比如稻中,废柴,茂利(我们一般管这种叫搞笑漫)。直到画出了《17青春遁走》,古谷实终于在作品中直面这种不安,而且找到了一种下沉式的方式来推进剧情,这也难怪很多人看不完:因为没沉进故事的人很快觉得无聊,沉浸去的人则感到幽惧而选择退出。《17青春遁走》结局虽然有点让人唏嘘,但好歹还算是happy end。但之后的《深海鱼男》和《白昼之雨》……算了,继续说下一个话题。
这三部作品在气质和基础设定上,都非常相似。女主角全部都长直发,身材苗条,比男主角要高一丁点儿,性格随和。而男主角毫无例外的丑,穷,社交无能,孤独,自卑,饱受学校暴力,然后就……就莫名其妙被女主角倒追——最后这点几乎被所有读者吐槽。当然我也明白他的苦衷,让一个处在抑郁症边缘的家伙突然燃起热血去追女神这种事情本就不符逻辑,于是只能让女主角来主动。
哎,穷丑宅有女朋友这件事即使发生在漫画里都会让人觉得邪门呀。
那么古谷实的男主角们有优点吗?有的,他们唯一的优点就是善良。但怎么讲呢,善良这种东西在近代社会基本上等同于懦弱无能。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自知之明。嗯,起码要比社会上绝大多数人要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即使碰到女神倒追自己这种事情,都会情不自禁的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太过卑微,配不上这段感情,亦或者害怕对方看清自己真面目进而嫌弃自己。塞林格怎么说的来着: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可是,孤独内向懦弱的不仅仅是男主角啊,漫画里的女主角通常也差不多是这样。这么说吧,在这三个故事中,每个角色都经历着破碎不堪的内心戏。于是乎,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倒贴,大家都做出了努力的维护。这是故事温暖的部分,懦弱内向的少年内心情感终于开始伴随着痛苦成长。
接下来是临近结尾的高潮戏。
在《17青春遁走》中,时间线猛烈的跳到六七年之后,男主角和女主角分了手,和新女友在一起也有两年了。这是故事的技法上的突破,更是古谷实心境上的突破。没有从一而终的爱情,也没有一事无成,而是顺利踏入社会,朝九晚五的过着庸常的生活,荻野只有偶尔在阳台上发呆的时候,还能想起那辆曾经占据全部内心生活的红色机车。也有着为之坚持的目标:“我爱你,我们以后要一起生活下去。”
这是对生活的妥协吗?我认为是和解,与自己的懦弱无能平凡和解。
《深海鱼男》中的富冈,在便利店打工的某个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孤单了”,因为“我找到一个比任何人都想要了解我的人了”,“看着自己活着的一个证人。”是的,虽然很不幸,接下来富冈突然就死了,这条深海鱼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在浮出水面时因为身体内部压力突爆而死,而是死在偶然的小之又小的巧合上。命运的不可捉摸。
但女主角羽田还是“希望像富冈那样,做一个寂寞的时候,就说寂寞的坦率的人。”这就是生活的目标。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白昼之雨》的结局,森田的命运是毫无例外的毁灭,平静如水。
我想,古谷实在这三个故事里,都在讲那种无法形诸言语的不安,没有梦想,甚至害怕有梦想,在日复一日的庸常中又无所依托。缺乏令人心安的信念真的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吗?三个故事的结局无一不是怀着爱与凄楚,但孤独仍像太阳一样照常升起。人生唯一的母题仍然存在:我们该如何度过一生?
真的是这样吗?我反复敲打自己,反复敲打,然后,我发现了一个例外,你还记的吗?在《深海鱼男》中有个齐藤先生,做了11年的夜间保安。他有着圆融的自我世界,不需要别人,也没有野心,却拥有踏实而坚定的目标(去非洲)。这个人物让我想起了毛姆《刀锋》中跑去开出租车的拉里,做出租车司机的拉里会快乐吗?毛姆没有说;齐藤先生去了非洲之后,会找到内心真正的愉悦吗?古谷实也没有说。
但,这也是我们希望达到的目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