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大年初二,我们村都会请人来做戏。这种戏在粤西叫“鬼仔戏”,也就是木偶戏。
戏在晚上开始,白天的时候,村里的几个干部在村委大屋里搬出搭戏台的长条棍,在村的庙宇前开始搭建。说是戏台,其实就是简单的用木棍搭成的小屋,三面和顶上用篷布遮盖,留一面空挡,中间用一大长布将戏台隔半,外面是表演区,里面是后台。长布上面一般会写着某某戏班,还有图案,算作背景。木架上有一条条小铁柱,用来摆放演戏的木偶。
一个戏班一般3-4人,看情节需要,一人在旁边打锣鼓作背景音乐,其他人在前面托着木偶表演。戏前一个小时,戏班赶到,把沉睡在箱子里的木偶一个个拿出来,架在木架上,木偶生、旦、净、末、丑的角色都在。本来空荡简陋的戏台随着一个个木偶的出现而逐渐有了生气,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嬉皮笑脸、有的威严凛然,全都凝视前方,在夜晚目睹这一切,会觉得有点阴森可怕。
我小时候就特别害怕,不敢靠近木偶。其他小孩每到这时候都兴奋不已,等戏班摆好木偶,都会过去一个个摇动它们的小手臂。我就躲在大人后面,连抬眼看它们的勇气都没有,总觉得木偶们森森严严,就像“鬼子”。小孩们也知道我胆小,有一次被他们硬拉扯过去,非让我跟着一起玩木偶,我执拗不过,慌乱间,抓起一个木偶的双手,敲打起来,双手打在木偶的脸上,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声音。我内心充满恐惧,怕被打的“鬼子”来抓我,疯了一样逃离人群。
我们小时候,大家家里基本没有电视, 手机就更别说了。过年看戏就成了大家一大期盼的娱乐节目。吃饱晚饭,一家人抬着凳子前来霸占好位置,来晚的话只能站最后面。妈妈知道我有些怕,一般领着我坐在人群中间。其实,她不知道,只要在她身边,在哪我都不怕。戏一般在十点多结束,我多半看到一半就趴在妈妈的腿上睡着了。等我醒来就是要快结束了,因为那时候会放一大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我吵醒过来。炸裂的鞭炮淹没了一切声音,仿佛要给当晚的戏做一个完美的结束,随着鞭炮的响起,大家也从戏里出来,抬着凳子一家人回家去。
其实,戏是做给神灵看的,以表示村人的虔诚,祈求来年的安康、富足。所以会在庙宇前搭台,把神灵请过来,白天烧香礼敬,晚上做戏。
大家一起过年看戏的盛况持续了好几年,等到电视机的普及,也就发生了改变。看的人一年比一年少,后来年轻人不来了,只有些上了年纪的还会抬着凳子坐在那里看;再后来,老年人很多也不来了,因为上了年纪的不是去了就是走不动了。近几年更是冷冷清清,有一年我特意赶去看,结果一个人也没有,戏台前空空荡荡。任由锣鼓声响震村落也没能把大家从电视、手机、各种娱乐中召唤过来。还好有神灵在,戏还能做得下去。但他们肯定很失落吧,从前的所有人期盼观赏到现在寥落到无人问津,何等的心酸。
这样的民间木偶戏还能演多少年?
我想如果大家没有兴趣看了,演的人也就没有了动力,当老一辈老去,找不到接班的年轻人,会的人逐渐减少,最后也就只能进入历史了。到最后恐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在庙宇前摆放着一台智能机,播放着木偶戏。
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现在听到越来越多的人说过年没有年味了。其实,我们闻不到年味,是因为
一、我们长大了。
二、时代变化太快。
小时候最期盼过年,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东西、有压岁钱、穿新衣服、放烟花鞭炮。等我们长大后,这一切变得不再期待,因为它们就出现在我们平时的生活中,小时候过年开心的期盼沦为了日常,那还来的年味?而且我们所处的时代变化太快,以前过年会大家聚一起看戏,现在有电脑、手机、KTV、酒吧,各种娱乐切换来玩,年味也就散了,你想找,但是找不回来了,我们每个人感受到的所谓年味,永远的停在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