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OVER了!”徐山大声地喊,声音带着万丈怒火。
嘉妮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不知何时开始,嘉妮跟徐山,若有若无地,起了丝丝变化。
两个人都是出国求学的穷学生,两个人的家庭都没有雄厚经济背景,下课之余都忙着打工赚学费。在马德里,华人之间,客气而冷漠。在国外的人,不坚强如小强,也得自立如松柏。
在一家中餐馆洗盘子的时候,两个人结识,因为共同的处境,很快亲近起来。
徐山会买食物到嘉妮的公寓做饭给她吃,一个人洗菜,一个人炒菜,两个人吃饭时,犹如一对小夫妻。
徐山在国内有妻子,嘉妮在国内有男朋友。
并没有人先走近一步。
2
嘉妮刚刚跟国内的男朋友通话,因为长时间不在一起,对方交了新女友,在电话对嘉妮提出了分手。嘉妮甚至在视频里清楚地看到对方厨房里有一个女孩的身影。
我们终究还是败给了时间。
嘉妮出国,不过9个月而已。
9个月就“OVER”了一段3年的爱情。
我们终究是爱得不够。
3
嘉妮这一天打碎了三个盘子,一连串,因为失神。老板的脸比雾霾天北京的天空还难看。
徐山走过来,推开嘉妮,迅速地洗完所有的碗和盘子,带嘉妮离开。
回到嘉妮租的小公寓,室友还没回来,徐山煮了碗面,放了青菜、鸡蛋、虾米,滴了一点香油,香喷喷地端到嘉妮面前。
两个人一人一碗,刚要开始吃。徐山手机微信响起来视频呼叫,徐山的一岁多的儿子在视频那头大声喊着:“爸爸,爸爸……” 嘉妮端起面,从厨房走回自己卧室,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面,一口都咽不下去。
几分钟后,外面安静了。嘉妮走出去,看着徐山,“以后不要到我这里来,这家餐厅的工我会辞掉,不要再见面了。”
徐山怔怔地盯着她,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沉默着,空气好似凝固了。
过了好几分钟,徐山拿起外套,离开。
嘉妮倒掉两碗一口都没动过的面。
4
嘉妮要缴学费了,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家里还有弟弟在上学。嘉妮在街头摆摊卖中国制造的帽子围巾。
这天大雪纷飞,雪花鹅毛般飘下来,嘉妮卷起货物,站到过街通道口,风不停吹来,她浑身冻得发抖。
“你像不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嘉妮对自己说,她搓搓手,跳一跳取暖。
过来一个老太太,问了价钱,买走了她所有的货,说是给家里的孩子们做新年礼物。
今天真幸运啊!
嘉妮收了摊,欢喜地走出地下通道。远远地,看到老太太跟一个人笑着打招呼,那个人,是徐山。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幸运。
嘉妮走到徐山面前。掏出刚才老太太给的钱,塞到他手里,“我不需要你廉价的同情。” 走了几步,嘉妮走回去,又拽回来一张钱,“我拿回我的成本,围巾帽子已经被老太太拿走了。”她转身就跑,不顾路又湿又滑。
“扑通”一声,她滑倒了,重重摔在地上。徐山跑过来,拉起她。她的委屈和眼泪一起喷涌而出。
徐山抱紧她,她大力挣扎。徐山一动不动,像铁丝一样抱着她,她终于没力气挣脱,被他半抱半拽拉上出租车。
这天之后,他们在一起了。
5
嘉妮的前男友计划出国,要求复合,前男友托人在国外给嘉妮送来鲜花。送花的人敲门时,开门的是徐山,徐山读到花束里的卡片“不管你在哪里,何时何地,嘉妮,你是我的人。我爱你!”
徐山拿着花和卡片,眼冒金星。他走向正在厨房盛汤的嘉妮:“这是什么?你不是说你们分手了?这是什么?” 嘉妮接过卡片,看了一眼,一言不发。
徐山狠狠地扔掉花,是一束艳红的玫瑰,他用脚狠狠地踩着花,大声喊着:“你真行,一边跟我好,一边跟他继续联系着,我告诉你,我们OWER了!”
嘉妮看着地上被踩得面目全非的花儿,默默地从徐山身边走过。她拿起包,走出自己的公寓。
天空下着鹅毛大雪,嘉妮走在无边无际的雪里。
6
七年后。
嘉妮在北京参加R集团与PL银行海外战略合作签约仪式。
主席台上,坐着一个故人。
仪式结束后,他向她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R集团马德里分公司工作,那么你呢?你为何在这里?”嘉妮穿着职业套裙,妆容一丝不苟,笑容恬淡。
对方递过名片。徐山,PL银行某支行行长。
“恭喜!” 嘉妮继续保持职业性微笑。
“我离婚了。回国后不久。”徐山欲言又止。
“您的私生活我不感兴趣。再见,哦,永别。徐行长。”嘉妮向门口走去。
“她提出离婚,当时她说感情不合,离婚后,她很快再婚,到第5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她又生的孩子5岁,5岁,你懂什么意思吗?” 徐山跟在她后面,急急地说。
“ 我不懂,也不想懂。你如果想说,你出国期间她出轨了,那么你呢?你跟我呢?”嘉妮招手拦出租车。
“你恨我?”
“谢谢,我不恨你,我没有功夫恨你。前男友送花,我毫不知情,你是个懦夫,只是把所有的责任和难题推给别人。那时,一周后你要回国,不知道如果面对我,不知道如何结束,正好有人来送花,你找到了好借口。” 嘉妮冷冷地笑。
“你不要对我这样笑。从前你的笑很好看,很温暖。”徐山声音低沉起来。
“谢谢你,因为你,我从小白兔一步长成大灰狼。你知道吗?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我走出去,摔了一跤,这次没有人扶我。我的眼睛受伤,第二天在医院做手术,手术很小,但出院的时候我的眼睛被蒙着,我看不见。下医院的台阶时,我自己一步一步地下。那一刻,我发誓,我不会再依靠任何人,更别说压根儿不可依靠的人。谢谢你,因为你,我的心变得冷酷而强大。我发奋读书,狠命打工,读书之外兼了三份工,你让我明白做人一定要靠自己,千万别去寄托不切实际的安全感。”
“我们OVER了。”嘉妮对徐山笑,笑得悲壮而惨烈。
徐山伸出手,嘉妮已经一头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徐山的手在空中漫无目标地一挥,怔怔地收回。
Over, 这一次,我们真的OV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