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怪的山婆婆
北风刀子似的刮了一天，雪渐渐停了。窄窄的山路在大雪的覆盖下，与山野融为一体，一些干枯的灌木丛和云杉、雪松就像这座奶油大山的装饰物。
山楠踩着小腿深的积雪，一脚一个雪窝一脚一个雪窝向山顶爬去。
“大熊！大熊，快回家！”山楠喘着粗气在山林里走一会儿就停下来，环视四周并喊几声。山风带着山楠的呼唤，飞到很远的天边。
空旷的山野里，一群麻雀冲天飞起，在松林的上空徘徊，等小楠走远，它们俯冲下来，圆滚滚的小身体落在干枯的小树上，像一棵结麻雀果的奇树。
山楠拉着枯枝蹬着小树，爬上一个小缓坡，累得满头大汗，棉衣潮潮的。爬上山坡停下脚步，山风从脖子和棉衣下摆钻进去，衣服瞬间冰冷无比，额上的汗水结成小冰晶挂在眉上、眼睫毛上。
山楠是从早上发现大熊不见的。通常情况下，山楠吃完早餐后就上山找大熊玩。可是今天早上，山楠吃完小菜和稀饭，偷偷地把鸡蛋饼装好，溜出门带给大熊时，发现柴房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它，只有一串大脚印向山上延伸。
大熊是一只熊，一只很高大很健硕的熊。
大熊是在一个月前闯入山楠视线的。那是一个周末，妈妈去山下的镇上购买生活用品，山楠一个人在家看《猫和老鼠》，当看到小杰瑞捉弄汤姆猫最精彩的时侯，一大团黑影透过玻璃窗，匍匐在地板上，又折在墙上。
山楠盯着那砣黑影想道，是不是爸爸在搞恶作剧？转过脸，他看见一只大熊在窗外站着，两只眼睛贴在玻璃上，像两粒黑亮的纽扣。
山楠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熊，他是从《熊出没》里走出来的熊大熊二吗？山楠走过去，把手掌贴在玻璃上，熊也把熊掌贴上来。
四目相对，感觉很奇妙。和一只熊做朋友也不错，山楠想。
为了不让妈妈发现，山楠把大熊带到离家一里远的柴房里。
柴房是爸爸在山坡上收集干柴的闲草棚，至少在失踪前是这样的。
爷爷是个很有名的猎人，一箭双鸟，百步击雀，这些故事就发生在爷爷身上，山楠经常听别人提起。
爸爸把爷爷的技能全部消化吸收，成为附近最出色的猎人。爸爸有时为了追赶一只银狐，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天半月，有时上山随便开两枪就有山鸡、野兔中招。
爸爸失踪一年了，这次会猎到什么东西呢？
山风吹开灰蒙蒙的天空，换上深蓝色的幕布，一轮圆月领着一群小星星走出家门来巡山。小星星们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月亮笑着值夜班。
“大熊！大熊！”山楠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大熊，又饿又冷的他焦急地冲黑峻峻的山谷喊起来。
“大熊！大熊！”山谷模仿着山楠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在山间回荡。
月光照在雪野上，如同白昼，什么都看的真真切切。路呢？路在哪里？山楠走了很久，发现那棵枯倒在地的松树始终在眼前转圈圈。迷路了吗？
山楠仔细观察，四个方向都走过了，还有一个几米高的石崖没爬，打定主意，山楠走到崖下，拉住枯藤开始攀岩。
山楠从小跟着爸爸爷爷打过猎，这点小困难难不到他，他先用手拽拽枯枝，确定不会连根拔出后一手用力拉住，一手攀住石块，两脚向上找支撑点。
圆圆的大月亮在东边的天空荡着秋千。山楠爬上石崖，看见一家小院，院内有一间草莓形状的房子，白色的炊烟袅袅婷婷从房顶的烟囱里冒出来。
桔色的灯光透过窗，像一团暖暖的炉火；桔色的门灯映着雪，像留给归家人的启明星。
有火有炊烟，山楠抬起沉重的腿向小屋走去。
院里的石桌石凳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只剩下侧面和大致的形状。小屋的门前有三阶台阶。
“砰砰！有人吗？”山楠站在第二阶上拍着门板喊。
“谁呀？”开门的是一个老婆婆。
“我是山楠，附近猎人的孩子。我饿了，你有吃的东西吗？”山楠搓搓手揉揉耳朵，满怀希望地看着婆婆。
“没有吃的，你走吧。”婆婆关上门。
山楠看不清婆婆的表情。山里人家靠山吃山，谁家没打回猎物，邻居们都会慷慨地送半只野猪或几只野兔帮助度日，反正山是大家的山，山上的东西也是大家的，没有人会吝啬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婆婆，我可以烤一会儿火再走吗？”山楠冻得牙齿嘚嘚打颤，手脚又肿又疼，硬得像胡萝卜。
“进来吧。”婆婆打开门，语气很平淡地说。
山楠从半开的门缝里走进小屋，屋中央吊着一口锅，锅上升起一团团白汽，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大块大块的排骨和胡萝卜在泡泡里翻滚。
锅下的木柴烧得很旺，明亮的火团上生出许多火舌，它们围着锅底，欢快地跳着舞蹈。
“坐吧，孩子，不要怕。”婆婆搅搅锅里的东西，用下巴指指火边的小矮凳，示意山楠坐下取暖。
小屋里溢满排骨的肉香和胡萝卜的香甜气味，山楠嗅着这些气味，在火里又加上一块木柴。火更亮了，火舌更长了，它们贪婪地围着锅边，时不时品尝一下浓汤。
大火收汁，泡泡冒得更欢了，出锅后的排骨又红又润，在盘子上弹着、滑着。单单看颜色闻气味就让人流口水。婆婆端着排骨盘子和一个褐色的罐子，坐着靠门的一扇窗下独自吃喝起来。
山楠打量着小屋，尽量不去想那盘美味。门边是一台冰箱，紧挨着窗下的一个小餐桌。对门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大木床和一组衣柜。在木床和衣柜中间，放着一张古朴的木桌，桌面上放着镜子、梳子，还有几个红色、绿色的小瓶子。柜子和木床都是最简单的款式，柜子顶上放着一排褐色的瓷罐。房间内的家具都没有涂颜色，露出好看的木材纹理。门的另一侧，一堆木柴靠着墙壁码得整整齐齐。木柴上方，吊着许多风干肉，一串一串的，真诱人。
“婆婆，我饿！”看完房间的摆设，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山楠的注意力又回到食物上来。
“忍一会就好了。”婆婆头发花白，脸上的皮肤松驰地垂在嘴巴四周，就像小孩捏出来的包子。婆婆吃得很快，一大盘美味呼噜呼噜全下肚，吃完又喝了一碟蜂蜜，小楠越看越饿。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婆婆吃完东西擦擦嘴，看见山楠纯净的眼睛里只有饥饿，索性从木柴垛旁的篮子里拿出两个苹果，递给山楠。
小楠接过苹果，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点头。婆婆坐到炉旁的一小截大木桩上，把一双松驰多皱的手伸到火边，开始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