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又到父亲节了，一个为感谢父亲而庆祝的节日，用一种仪式来表达、回忆、纪念父爱的绵长，深厚和伟大。

在我的笔下，无数次写到妈妈，因为妈妈在我的生命中描摹出了太重的笔墨，提及她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而爸爸却似乎总是一笔带过，父爱是悄无声息的，如影随形伴我成长，但好像又没有多少具体的事件载体，我始终无从落笔。

爸爸是沉默寡言的，他的爱从不用言语表达，或许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这样默默地想着，悄悄地念着，远远地看着。

无论我离家多久，电话永远是打给妈妈，我总会问妈妈：爸爸在干啥？妈妈答过，我们就会很自然地聊到其它，好似这一问一答便可换得我心安似的。我知道每次放下电话，爸爸都会向妈妈问个究竟，如果我近来过得很好，他会跟着高兴；如果我近来有啥不顺，她会跟着揪心。但他却从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偶尔，他会按捺不住发信息给我，信息很长，一看就是用心编辑过，都是各种嘱咐。总之，他一定要对我的近况了如指掌才算放心。

爸爸的爱是默默的，对两个女儿都一样。有段时间姐姐身体不太好，妈妈就在电话中跟我提到，爸爸因此茶饭不思，瘦了好几斤。两个女儿都是他的心头肉，但是他从来不亲自出马，都是指挥妈妈来问，他就是这么不善于表达。

01

遗憾的是，爸爸缺席了我们的童年，我六岁之前，他在新疆工作，只有探亲才得以回家，多久回来一次，我已经完全不记得。

只记得妈妈跟我说过，我3岁时，因为妈妈体弱，照顾不了我们姐妹俩，就把我寄存在了奶奶家。爸爸探亲回来，想将我接回家团圆。可当他回奶奶家接我时，发现我俨然变成了一个野孩子，根本不认得他，更不要跟他回家。他便骗我说可以带我去看戏，小小的我终究没有抵得住诱惑，被他“骗”回了家，但当我回家发现没有什么大戏看，便哭闹着坚决要回奶奶家，扛不过我的执拗，也许是看我哭，他心疼了，便又将我送回了奶奶家。

我想，彼时，他看到我那个样子肯定是心痛的，但又无能为力，只能由着我的性子来，可能顺了我的心意，他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爸爸彻底回归家庭的时候，我已经上小学，在这之前，他好似只是妈妈口中的一个称呼。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很长时间会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一次，但消失的时间似乎更长。那时候交通很不便利，探亲来回一趟要折腾一两个星期，而且经济上也不宽裕，几乎家里所有的钱除了吃穿用度，其他都用在了爸妈的工作调动上。

因为缺席了我六年的生活，所以我对于他是陌生的。而且爸爸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与妈妈的开朗外向的性格形成鲜明的对比。因我是女孩，所以相较而言，与妈妈自然是更亲近。

不记得哪一年，爸爸刚回来家不久，我还远远地误将邻居家的叔叔认成了爸爸，真是羞死了小小的我，竟然能将自己的爸爸认错。那时的我，对爸爸是陌生的，远远看不清脸，但是走路姿势是不一样的，我竟然傻傻分不清，可能聚少离多的原因，时间模糊了很多本该清晰的东西。

02

从我上小学到我上高中这段时间，我与爸爸的互动，在我记忆中几乎是空白，可能因为他的不善言谈，家里经常都是我们娘仨叽叽喳喳，他也乐得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上初二的时候，爸爸是我的物理老师，说老实话，我不太爱听他讲课，我是个急性子，而他讲课总是慢条斯理，一板一眼，就像他人一样无趣，所以后来我也一直不太喜欢物理，我将这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爸爸，而他竟也乐呵呵接受了。

小时候，我们一家逛街，爸爸停留的地方就是售卖电视和摩托车的地方，我们娘仨迷恋衣服，他喜欢电视和摩托车，后来一点点攒钱，也终于如他所愿，我们家是家属院中第一个将彩电搬回家的。但是爸爸开上摩托车，不是我们院子里第一个，因为要供我们姐妹俩上学，家里杂七杂八的事，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

在我上高中时，爸爸终于骑上了他心仪的摩托车，这车也成了接送我的专车。每个周末，爸爸都会准时出现在我们学校教学楼前面的花坛边，我在同学羡慕的眼神中坐上爸爸的摩托车，以至于后来坐任何一个男孩的摩托车，我都没有觉得有多么拉风，我已经在爸爸的摩托车后边尝试过风儿吻过脸庞的感觉。

进入大学，开始那一两年，爸爸担心我想家，我觉得是他不习惯我离开家。每个学期，爸爸会去看我一两次，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我记得有一次，我正在图书馆看书，同学告诉我爸爸在宿舍楼前等我。我急急奔向宿舍，看到爸爸在等我，旁边摆着一箱方便面，一箱苹果，还有一些火腿肠。见到我，他把东西交代给我，又掏出一些钱塞给我。嘱咐我要跟同学处好关系，平时不要亏着自己，缺钱了就跟家里说。然后他就走了，匆匆出现，匆匆离开，每次都是如此，好像我们父女之间就没什么话可说。

他不知道，那箱方便面后来都被我宿舍翘课的同学洗劫，我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其实爸爸给我买的方便面，我是不想让他们吃掉的。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爸爸为啥带一箱方便面给我，可能他就是觉得方便吧，爸爸的爱就是如此朴实而直接。

03

好像在我们家的大事上，最终定夺的也是妈妈，因为爸爸敏感，而钻牛角尖，遇事容易想不开，而妈妈敞亮，人也活泛，她总能说服爸爸接受她的建议，妈妈将这称其为“做思想工作”。爸爸的思想工作，时而好做，时而不好做，这要看事情他认为的重要程度。总而言之，这些年，妈妈给爸爸做了不少思想工作。

比如我和姐姐的婚姻，都是妈妈做思想工作之后他才慢慢接受的，他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下嫁了，有着天下所有父母嫁女儿的通病。可是结婚后，他疼女婿像疼女儿一样，每年过年，两个女婿陪他喝酒聊天，是他最快乐的时候，那种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能感受到他那份发自心底的愉悦。

爸爸每次来我家，都会忙着买菜做饭，妈妈打扫卫生，好像我请到了倆免费保姆。前年暑假，爸爸回老家的前一天，发现我经常骑着买菜的电瓶车跑起来总是响，就想办法给我收拾，拿着螺丝刀、钳子捣鼓半天，后来又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把零件配齐修好，又是一通忙活。他一定要把他认为能帮我做的事都安排妥帖，才能心安。

嘱咐我开车要慢，因为爸爸慢性子，开车动作也慢，所以每次坐在我的车上，他都胆战心惊，嫌我方向盘打得太快太猛，嫌我刹车刹得不够及时。他的这种爱有时候让我有点烦，但我知道这就是他表达爱的方式，就像小时候不停嘱咐我过马路要左右看一样。

年龄越大越觉得这样的唠叨是一种幸福，我要珍惜这样的幸福才对！

04

去年因为疫情，回家过年的我一直滞留在家，近3月底，老公才开车回家接我跟女儿，爸爸就拉着女婿，关上阳台的推拉门，聊个没完。现在想起来有点心酸，这么多年，我和姐姐总是贴着妈妈，对爸爸的关爱很少，加之他退休以后，整个人完全闲了下来，与外界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他不像妈妈，在老年大学可以认识好多朋友。

我想，爸爸也是渴望交流的，渴望有个人倾听他的内心，而我们做女儿的都活在各自的生活圈子中，繁忙的生活使我们无暇顾及于此，他的内心可能是孤独，也需要我们做女儿的理解和陪伴。

去年过年后不久，有一次爸爸妈妈因为一些小事吵架，你一句、我一句，我越听越烦，就将他们各自撵回了自己房间。但是爸爸气不过，找到我房间申辩，我当时根本无心倾听，将他推了出去，现在想来有些后悔，我不敢想象他当时的落寞。

可能是人太闲了，也可能是年纪大了，近两年爸爸总是会闹小脾气，搞得妈妈的思想工作也不太奏效。每次听到妈妈在电话中跟我抱怨，我感到的只是心疼和无力。也许人年纪大了，越来越像小孩子，七十多岁的他，我也该当做小孩子哄才是。我惟愿他能放下所有的郁闷和恐惧，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今天终于静下心来写下爸爸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点点滴滴，淡淡的，暖暖的，甜甜的！他不善言谈，他默默牵挂，他总是千方百计将最好的留给我们，无言关注，静静陪伴！

下次回家，我一定要陪他好好聊天。我想说:爸爸，抱歉，忽视了您那么多年！爸爸，您一直都在我心里面。我希望您乐观的生活，放下一切牵绊，您和妈妈的健康就是我们做子女的最大心愿！

亲爱的爸爸，父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