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道林格雷的画像》,有很多方面可以研究,我仅仅就书中人物的内在心理过程进行探讨,探讨范围在故事是的第二章——道林格雷的首秀。《道林格雷》的故事开始于格雷的青年时期,刚出场的格雷性情烂漫且质朴,另一名年长贵族青年在言语上对他进行诱导,告知他享乐的奥秘,一切都在于“对艺术与美的追求”,感官与灵魂的刺激相互交织,互为补充。故事的开端是格雷的纯净开始变质的触发点,虽然会感慨格雷的判断力低下,难以相信人会被这样语言蛊惑,但细细品味他大脑中的发酵过程,才觉得一切合情合理,年长者言语的蛊惑力,年轻者简单的头脑,二者共同的作用值得玩味。
站在格雷的角度来看:
格雷的有着黯淡的童年,缺少对于人生价值观念的启蒙,从未了解过每个个体在社会中的处境是怎样的,无法对每个阶层的状态产生同理心,也不理解是什么在维持上层阶级合理运作,仅仅有婴儿般的心智,但这也让他从未被社会中的不道德现象所污染。认识画家后,他所接受到的是关于自己美貌的事实,一开始质朴的心不能理解美貌代表一种优势,随后亨利勋爵的话语像一颗石子,在格雷藏于心底的虚荣上击出涟漪,被赞美诱惑,出于上层社会那种对绅士“内敛”的要求,格雷在内心表层上有所抗拒,并表现在半信半疑的态度上,但心灵的深处已被搅拌成甜蜜的糖浆。
格雷将亨利勋爵选作导师,一方面由于虚荣被满足,另一方面在于,对判断力不足的人来说,美德前方若有享乐挡路,多半会败下阵角,尤其是在一个偶像的引导下。亨利勋爵具备这样的偶像气质,他话语中的诱惑性,体现在他对人性一丝不挂地大方展示,“我向你们展示所有你们从不敢触碰的罪” ,直击人心之恶的话语,有时会激起不满,因为人通常注重社会礼节、有着与当时社会匹配的道德尺度——这是社会规范从刚出身便赋予他们的尺度,对他们来说,亨利勋爵的话可能会被视为对文明的冒犯。但往往有一部分人,从个体上便不能抵御诱惑,或是清醒地看到太多道德的脆弱,如果他们要做出最为理性的反应,通常要拥有良好判断力,探究并理解人的存在,并且能够疏通个体问题与社会的关系,让个体以最佳的状态适应于社会之中。
格雷不成熟的判断力无法识别这种生活态度会引起激荡,因为每个阶层的内部运作都有一套较为成熟的规范,定义行为的合理性,判并判断其是否合乎道德,每一个个体,虽气质上有天生的差异,为了更加舒适的生活在这个阶层中,努力把自己塑造成规范要求的样子,对于一部分人,这是一种无意识行为,但对于另一些人,这需要一定的努力。正是因为格雷缺乏对于行为合理性的判断力,被一些更具诱惑力的“真理”蛊惑,这种真理仅仅致力于揭露,而不考虑让人更加中庸地活在群体的种种不体面之中,这使格雷深深陷入人性弱点的温床,开启对虚伪生活的放弃,追逐天性的释放,亨利勋爵的话是一面镜子,映射出了格雷的影子,他在一开始便败给了自己的内心。
站在亨利勋爵的角度来看:
再谈亨利勋爵言谈中的诱惑性,是追求享乐,将释放天性提升为人唯一的职责,为了自己的需求而生活,成为自己人生的演员,成为自己的观众,去享受这场歌剧的美。在道德面前,总有无数的诱惑,人的抵制,只会徒添渴望,在渴望却不能亲身做的反复折磨中,一定程度上是道德堕落的开端,屈服于诱惑,满足需求,实质可以让心灵朝良性发展。
美貌,成为了天性展露时最大的优势,美丽的肉体放在富丽堂皇的场景之中,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是所有艺术家都期望去复刻的,来自上天的眷顾,会使美貌者立即成为歌剧的主角。当时上层社会的每一员,都披着道德准则的外衣,他们扮演的角色,仅限于扮演,游手好闲谈勤劳,浪费成风谈节俭,朱门酒肉谈慈善,即便如此,当着上西装革履、彬彬有礼的微笑,任何一个人都能乖巧地展现出文明,自觉维系社会上的生态系统,尽管这副面具背后则是狡猾诡诈。英国的财富冲刷掉了社会的一切不道德,人人都自居文明,并且相信彼此间的文明,那副面具早已不是可以随意带上或拆下的面具,与肉体已经合为一体。生长在如此规范下的英国人,从不过问这样的生存的准则,无法理解真正的道德所在,在无意识之中适应环境,是一种天性的愚钝,灵魂的缺失。
这个大环境中蕴育着太多丑陋,人的生活毫无美感,这是勋爵对“生活模仿艺术”的诉求——美才是生活中唯一触及灵魂且有道德的,亨利勋爵三言两语就把上流社会吹出的气泡扎破,听到这般言论,包裹在外的气泡被扎破,被点醒的人诧异于整个社会的愚蠢,看见自己从来没有看见到的东西,可以比喻成爬上一座高山,往下看肮脏的人流,惊叹自己曾在其中汨汨流动,那些有所领悟到之人,心底萌生出“选中之子”般的念头,也就不可能再跳回人流中了。而更多的人,则会批判其中的不洁。
二者的共同作用:
二十岁的格雷仅仅是个任性的孩子,他凭借美貌便可以得到关注,在亨利勋爵做讲述的事情中,他看到了从未看到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从自己的内心中捕捉到了力量与欲望,他渴望像一个名伶一样表演,将自己的美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更期待青春永驻,让自己作为艺术品存在下去。上流社会中的奢侈生活,通常让人难以自拔,没有清醒的头脑,在其中溺亡是迟早得事。格雷被亨利勋爵诱导,在意识中,成为了戏剧演艺界的新星,主演一部极具卖座潜质的戏剧,即自己的人生。勋爵本身却想做观众,一如他本身的样子,言语上揭露邪恶,玩世不恭;行为上却遵照上层社会的虚伪道德,以安身立命。
以上是关于第二章的一些思考